言老太君出身書香世家,性子上不是完全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
否則的話,也不會看上當年是個莽夫的老國公。
相反,言老太君飽讀詩書,滿腹經綸,也是個開明爽朗,性子疏闊,足智多謀之人。
從英國公和姜二爺的名字也能看出來,老太君對兩個孩子的期望。
英國公單名一個懋,有勤勉之意,字方正,意為正直無邪。
也許是老太君為長子取的名與字都太過正氣,英國公長大之後的性子,的確正直忠義,也有點太過頭了。
技能點全點在行軍佈陣,如何當個好將領上,與平日生活是了無意趣。
老太君曾罵他不知冷熱,還得到了少年時長子老實巴交的一句‘天冷他還是會添衣’,差點沒氣個仰倒。
姜二爺名姜濯,本意為洗,另有清洗,除去之意。
老太君的意思是希望次子性情能與包容萬物的水一般,只是沒想到次子長大之後的性情反而有些滑不留手。
硬要說,也勉強與水沾邊,就是不太多。
是以,姜二爺成年及冠時,老太君為他取的字是平章二字。
意為商酌,思慮,是希望這字能穩一穩次子的性情。
顯然取字也是有效的,如今的長子和次子也沒辜負他們的名字。
在兩個孩子長大的教育之中,言老太君也沒有忽略孩子們的情志。
當年老國公還在的時候,與其他幾房也不是沒有齟齬,只是都被老太君化解了。
這些事,老太君從未隱瞞過兩個兒子,沒有因為是兒子所以不教導內宅之事。
只不過,各人性情不同,處事的法子也不同。
英國公性子粗心些,除卻要事大事,他是一概也不放在心上。
姜二爺就與英國公相反,只要他願意,誰的情緒他都能照顧到。
老太君不是沒有想過扳正一下兩個孩子的性情,只是她也想得開,兒孫自有兒孫福,不是嗎。
事情到長子次子成親,老太君都覺得一切恰到好處。
長媳處事周到,為人溫柔和氣不失手段,在長子顧及不到的地方都能處理得很好。
而次子媳婦兒就相對性情活潑一些,有些細節不足之處,都是次子補足。
直到孫輩的出生,老太君一直都覺得長媳和次子媳婦兒做得很不錯,她是真的安安心心地當了好些年的老太君。
可後來長媳病故,次子媳婦兒能力不足就顯露出來了。
老太君又主動出來當了英國公府的主心骨。
老太君親自帶大的孩子,其實就只有三個。
英國公,姜二爺,還有姜執月。
老太君親自撫育小孫女兒,所以小孫女兒的行事上很有她的風格。
性情上就很不同。
小孫女兒自幼眾星捧月地長大,哪怕是生母病故,家中給她的疼愛也並未減少。
反而是在經歷了一個林淨秋之後,這孩子反而把自已封閉起來了。
心事重重也不說,凡事都只想自已拿主意。
老太君不覺得這樣不好,她會教小孫女兒,如果要成為這樣的人,應該要學著怎麼樣去做。
“阿嬋,你在得知這件事時,最擔憂的是什麼?”
言老太君望向小孫女兒,溫聲問道。
姜執月順著老太君的話想到了自已當時的第一反應,此刻老老實實地說道:“怕有人會拿這件事來攻訐國公府。”
姜二爺在旁斜倚著聽,嘴角微微上揚,點點頭:“想得對。”
老太君輕飄飄地看了姜二爺一眼,姜二爺笑笑,還是坐正了。
姜提玉全程在旁邊安安靜靜地聽著,一言不發。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祖母今日就是想借著這件事好好教一教阿嬋,這樣挺好。
不是姜提玉不用教,而是姜提玉比姜執月年長許多,該學的,他已經學會了。
姜綾雲亦然。
畢竟長子長女的分量,在任何家族之中都不一樣。
反倒是阿嬋因為幼年失恃,祖母是對她諸多偏愛與寵溺。
言老太君又問道:“那阿嬋覺得,要怎麼辦呢?”
姜執月被問住了,其實這就是她最擔心的問題。
暗箭傷人,根本防不勝防。
看姜執月被問住,姜二爺不光沒幫忙,還在旁邊兒笑起來:“阿嬋還是小孩子……”
言老太君一個眼刀過去,姜二爺就閉嘴了。
“阿嬋是年紀小,可你像她這麼大的時候,為了不去書院,什麼損招兒都能用出來。”
姜二爺沒忍住,“母親您這是誇我還是罵我呢?”
言老太君淡淡道:“阿嬋只要學會你三分無恥,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姜二爺沒話說了,對著姜執月點點頭,頗為贊同:“這點我認,你祖母說得沒錯。”
姜提玉在旁差點沒忍住笑,二叔才是真君子。
他二叔可是勇於承認自已卑鄙無恥的人,如何不算真君子呢?
姜執月被老太君說的‘三分無恥’給提醒到了,立即把事情就串了起來。
既然二叔確定並非林玉鍾生父,那這件事就與英國公府無關。
換個角度,從林玉鐘的生父是誰下手。
不必真的去找林玉鐘的生父,只要把這件事栽到別人頭上就可解決。
至於這個‘別人’,也很好選。
誰在英國公府爆出醜聞之後受益最多,就是誰。
甚至,這件事的主謀可能就是那個受益最多的人。
姜執月想著就把話說了出來,果然看到了言老太君和姜二爺兩人讚許的眼神。
“我就說阿嬋聰明。”姜二爺笑眯眯,顯然是對姜執月的話也表示同意。
言老太君也點點頭,“阿嬋要記住,世間人行事,不一定都是君子。”
“有那些個使陰謀詭計的,不必害怕。”
“適當的時候,合適的手段,同樣可以。”
姜執月似懂非懂。
姜提玉見妹妹有些懵懂,輕咳一聲,解釋道:“藏在國公府的棋子不論做什麼,都是陰謀。”
“而借林淨秋給幕後之人一記悶棍,因勢導利,光明正大的動手,就是陽謀。”
“不必過分追求字義,所謂陰謀陽謀都是相對而言。”
姜執月點點頭,眸子裡的擔憂已經全然消散了。
姜二爺笑笑:“那明日再議吧,阿嬋也早些休息,今夜不必擔驚受怕地睡覺了。”
姜執月不好意思地笑笑。
姜二爺在小侄女的笑容中捱了老太君一下。
“你再嚇唬阿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