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隆章疑惑地看向壯漢。

壯漢冷笑著示意他們趕緊拿著櫃檯上的銀元走人。

譚大槐絕望地抱住腦袋，順著櫃檯蹲了下去。

視窗裡的老者乾澀的聲音響起：“30大洋，每人。”

譚大槐聞聽跳了起來，兩手抓住視窗的鐵凌子朝裡面喊道：“昨天還十塊，今天怎麼就三十了？還每人？”

老者下意識地朝後撤了下身子。

壯漢上前抓住譚大槐的肩膀。

譚大槐舉手打去，但人已經被抓離櫃檯，穩穩地按在當下。

“幹什麼都要有本錢。”老者在裡面喊著。

壯漢把譚大槐撥轉過來，朝外推了一把。

譚大槐踉蹌地站住，恨恨地瞪著壯漢。

“攢夠錢再來。”壯漢道。

“攢？啥時候是個夠？昨天十塊，今天三十，那後天呢？我問你啥時候是個夠？”

譚大槐仗著知道崔隆章的手段，底氣十足地詰問道。

“這不是我定的。你回去先攢著再說。”壯漢並不著急，拿話奚落著譚大槐。說著又要上前推搡譚大槐。

崔隆章伸手擋住壯漢，拿出一張匯票，抖開懟在壯漢面前。

壯漢撤著身子盯了匯票一眼，朝視窗歪了一下頭。

崔隆章把匯票遞進視窗。

視窗的老者接過匯票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收了匯票，又把櫃檯上的銀元扒拉下去，然後排出六枚籌碼來。

“賭運亨通。”老者如同唱喏地喊了一嗓子，聲音依然乾澀。

譚大槐一見之下，兩眼放光，撲到視窗，抓起兩個籌碼要老者兌換成一元的。

老者收了10元的籌碼，排出20枚來。

譚大槐撐開風衣口袋，把櫃檯上的籌碼劃拉進去，然後招呼崔隆章。

壯漢退到一旁。

譚大槐掏出兩個籌碼舉到壯漢面前挫弄了一下。

崔隆章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順手奪過了籌碼，懟了他一把。

“花別人的錢很爽是嗎？”

“哈，我就知道你有辦法的。”

“閉嘴。”

崔隆章抓住他的肩膀，推著他走過一條長而窄的走道，來到了一個寬大的門前。

兩個穿著燕尾服的大漢推開了大門。

看得見的煙霧撲面而來，隨即就是煙味、酒味、混合的香水味旋即充滿鼻腔。

崔隆章不由打了個噴嚏。

但見400平米的大廳一片昏暗，只有十幾張臺子上吊著的燈箱發著明亮的光。但光束只限於桌子周邊。

桌與桌之間人頭攢動，有男有女，個個衣著光鮮。

幾乎每張臺子前都圍滿了人。

不時有臺子前爆發出一陣唏噓聲。

還有幾個兔女郎端著托盤，在之間穿梭。

大廳邊上，成六邊形站著總共六組12個虎視眈眈的西裝大漢。交叉垂在身前的手上戴著白手套，格外顯眼。

崔隆章伸手摸著兜裡的骰子，努力地平靜著自己的呼吸。

他見過無數的殘酷戰場，但這種場合他還是第一次見識到。

譚大槐把三枚10元的籌碼掏出來交給崔隆章叮囑道：“這個你拿好。”見崔隆章不解地看著自己，又道：“翻本用的。我先把這些輸完。”他拍了拍口袋怪笑了一下說。

崔隆章嘴角扯動了一下。

一個兔女郎走過來，盈盈地笑望著他們。

譚大槐從她舉著的托盤上拿了杯酒，喝了一小口，朝崔隆章歪歪頭，然後直奔一張並不是很多人的臺子走去。

崔隆章朝兔女郎點了下頭，跟上譚大槐。

這是一張21點的臺子。

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起身，滿臉沮喪，伸手扒拉開貼著他胳膊上的豐盈女郎，“呸”地啐了一口。女郎一個趔趄，又撲上來，摟住他的胳膊。

“有什麼呀，運氣而已。今天輸，明天贏。要不找江哥兌點翻本？”

男人猶豫了。

女郎扯住男人的胳膊，來回地拉扯著嗲聲道：“這點算什麼嘛。大不了我不買衣服了唄。”

男人：“真的？”

女郎：“人家騙過你嗎？”

男人笑了，離座：“走。”

譚大槐見男人離開，一步跨過去，正要入座。

崔隆章從後面抓住他肩膀，把他拉開來。

“你幹什麼？”譚大槐滿臉詫異地問道。

崔隆章無語，低頭盯著臺子對面坐著的一個穿著新一軍制服的軍官。

領章上是兩槓一星的少校軍銜。

譚大槐扭頭順著崔隆章的視線看過去，隨即“嗨”地感嘆了一聲。順勢扯著崔隆章離開了一些道：“就這？”

崔隆章並不理會譚大槐，依舊盯著那個少校，滿面沉思。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也不想知道。因為你老是拿死、死地嚇唬我。”

“我沒嚇唬你。”崔隆章的眼睛一直盯著臺子，餘光注視著周圍。

“那你隨意。不過我知道你在找人。”

崔隆章收回目光，凌厲地看著譚大槐。

“找人跟釣魚一個道理，你得先有餌。”譚大槐說著伸手把崔隆章的禮帽朝上戳了戳。

崔隆章急抓住他的手，低聲喝道：“你幹什麼？”

譚大槐聳聳肩，“嘁”了一聲道：“讓魚上鉤最好的餌，就是你自己。”

崔隆章一怔，心頭一震！他死死地盯著譚大槐，心道：這小子不簡單！

譚大槐見他如此表情，就伸手掐住崔隆章的大腿。

崔隆章下意識地急出手掐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砸向譚大槐掐著自己大腿的手。

譚大槐哀嚎一聲，引來周圍關注的目光。

兩眼余光中，就近的四個西裝大漢瞬間衝了過來，崔隆章立刻兩手擁抱著譚大槐，裝模作樣地在他後背上怕打著。

“沒事，沒事，不就是錢嘛。輸了再贏回來就可以啦。”他的聲音提高了一些，以便讓周圍的人聽到，又從兜裡摸出籌碼來，帶著著哄勸的腔調說，“諾，這是籌碼，都給你。拿去玩。”

如同懷裡抱著的是自己的兒子。

奔過來的西裝大漢停住，疑惑地相互看了看，又一齊盯著崔隆章和譚大槐。

崔隆章眼睛瞟著西裝大漢，湊近譚大槐耳邊低沉地喝問：“捏我大腿幹嘛？”

譚大槐鼻子裡輕聲“哼”了一聲道：“我知道你要找的是那兩個骰子的主人。你這麼敏感幹嘛？兄弟沒那麼重口味。”

崔隆章依舊低垂著頭，但朝周圍笑著，然後重重地拍打著譚大槐的後背。一邊緊緊地摟住他，讓他不能動彈。

四個西裝大漢一臉的無趣和鄙夷，相互揮了揮手，晃著腦袋，返回自己的崗位。

崔隆章一把推開譚大槐，但緊緊地抓住他的雙肩，搖晃了一下，低聲喝道：“你知道我找的人是誰？”

譚大槐抬手指指自己肩膀上崔隆章的手。

崔隆章鬆開手，聲音放輕了些問：“他是誰，在不在這裡？”

譚大槐伸手撣了撣雙肩，抬眼看著崔隆章道：“你先找到退路再說。否則，你恐怕會橫著出去。”

崔隆章一愣，隨即抬眼四處掃視著。

“我先在這個桌玩會兒。你先忙你的，你回來要是找不到我，就去三號桌等我。”

崔隆章剜了譚大槐一眼，扯了下衣領，又抬手壓低了下禮帽，朝旁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