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龍拍拍童四的肩膀,知道這句興許不是假話。
也許在童四小的時候他對父母是沒有概念的,自他出生他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人。
“他回來了,我媽卻死了,所以他也意識到自己的一事無成。
這些年,我們家不是沒有機會把日子過好,只是我爸他不願意.”
“他自以為還罪似的,過著苦行僧的生活,貪圖別人誇他一句,又饞人家成雙成對的日子,落得這種下場也是活該.”
童四平時看著不顯山不露水的,陳文龍聽他說話才發覺他竟然知道這麼多。
陳文龍不願非議亡故之人,所以沒有出聲附和。
“我之前說和他斷絕關係可不是開玩笑。
等這回他下葬了,我們家的事就總算結束了.”
陳文龍看不出童四是真的豁達還是故作釋然,只能稍作安慰。
“一切都過去啦.”
“對了,我之前答應你要去水渠那邊幹活的,這幾天忙忙碌碌的,給忘了.”
他不好意思摸摸後腦勺,不說起他爸,他又成了那個有點畏縮的童四了。
“我今天來就是要和你說這個.”
陳文龍也不藏著掖著了,直說。
“你這幾天沒去,趙平那小子也燥起來了,今天也沒去.”
這回童四有些不好意思了。
“趙平如果也不去,後面估計不去的人越來越多了,看來這事兒是我惹了個麻煩.”
“這倒沒什麼,只要你去了,他也就翻不出什麼浪了.”
聊到這,也沒什麼可說的了,陳文龍索性站起身,準備回家。
日頭已經落得完全看不見了,但是天空並不是一片漆黑的。
有幾顆繁星點綴在夜空中,讓這個漆黑的世界可以多些光芒。
沒一會兒,各家各戶的窗戶都映出了昏黃的燈光,燈光把世界照得更亮了。
人們總是以為太陽不見了,世界就會陷入一片黑暗。
原來並不是這樣的。
陳文龍看著看著,覺得心中豁然開朗。
他轉過身,對童四說:“你看,太陽落山了,世界也還是亮的.”
童四愣了愣,他轉身看了看屋子裡,蠟燭的光照在童老爺子的靈牌上。
沒有照片,只有請工匠刻上的字。
那天工匠來的時候,童四才知道,他一直喊老頭的人,也是有名字的。
童正。
可惜這輩子他沒能做個正直一生的人。
童四也突然想起來,自己也是有名字,叫童安。
他媽沒讀過什麼書,只知道盼著兒子平安,結果童安這一生,平安順遂竟然也沾不上的邊。
算了,興許這就是命運。
陳文龍慢慢走回家,一路上也巧,都有燈光替她照亮前路。
直到走到家門前的轉角,陳文龍遠遠地就看見何思雨繫著白天那條絲巾,在路口等著。
鄰居家洩出的燈光照在她身上,照得她滿身暖光。
一看見陳文龍,她就笑得合不攏嘴。
“文龍!”
何思雨小跑著過來,看得陳文龍心驚,趕緊讓她慢點。
短短一段路,像是很長似的,兩個人碰在一塊。
陳文龍就把人摟在了懷裡,低頭在何思雨額上親了一口。
何思雨摸著被親的地方,眼神亮亮的。
“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陪童四坐了一會兒,所以耽誤了一會.”
陳文龍沒把童家的那些舊事和何思雨說,何思雨現在情況特殊。
生啊死啊的事還是少聽為好。
不過提到了童四,何思雨難免也有些傷感。
尤其她正懷孕,對於世間的父母親情又有了深的感觸。
像童家這樣破碎的家庭,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
“聽說明天就要下葬了?”
何思雨又問。
“是的,明天你就不要出門了,童老爺子大約要在村子裡過一趟,怕到時候衝撞了.”
村子裡是有這種忌諱的,陳文龍的擔心不無道理。
兩個人慢慢往家裡走,到家後何思雨先去洗漱。
陳文龍又鑽進廚房裡鼓搗一陣。
等何思雨洗漱完準備睡覺,陳文龍端著碗湯過來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還給我煮湯啊?”
何思雨說不驚喜是不可能的。
“我晚飯的時候就把食材弄好,放在灶上煨著了。
今天衣服說你營養不良,剛好媽前幾天送了只雞過來,我燉了半隻,放了補血的東西在裡面。
你快趁熱喝了.”
何思雨又想罵他浪費。
“家裡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隻雞的,你怎麼就這樣燉了半隻,弄幾塊有點油腥就行了,這太浪費了.”
可她也不能推辭,還是把碗接了過來。
陳文龍大概是和丈母孃去過經了,雞肉燉得極軟爛,一入口,骨肉便分離了。
湯裡放了去腥的姜蒜,聞著香,喝著鮮。
“給你吃的,就算是滿漢全席也不算浪費,等我從市裡回來,又能有筆錢,到時候給你買好吃的.”
陳文龍明明是看別人吃飯,卻感覺比自己吃還要幸福。
一筷子嫩雞肉伸到了眼前,何思雨執意讓陳文龍嚐嚐。
看她那眼神陳文龍就知道,不嘗她大概是不罷休的。
就張口吃了,吃了還不夠,還要去嚐嚐何思雨嘴裡的味道。
“嗯,看到這湯燉的是真不錯!”
何思雨被他親的滿臉通紅,簡直不知道陳文龍是在說湯還是說別的。
這時氣氛旖旎,何思雨慢條斯理喝著湯,陳文龍滿臉幸福的看著。
那燈光像個見證人似的刪個不停,昏黃的光簡直讓喝湯這件事變了個味。
陳文龍嚥了咽口水,卻不是饞湯。
沒一會兒,何思雨剩了小半碗吃不下,陳文龍就接過來,一飲而盡。
他收碗要走,何思雨卻扯著他半隻袖子。
那力道自然很輕,輕輕一撇估計就能甩開。
何思雨也不說話,就那麼輕輕拽著袖子,臉上越來越紅。
陳文龍意會到些什麼,卻生了逗她的心思,故意說。
“思雨,我要去把碗放回廚房呢!”
何思雨像是沒聽見似的,還是拉著人的袖子,蚊子嗡嗡似的說話。
“你說什麼?”
陳文龍有十足的耐心,緊等著開口。
何思雨索性豁出去了,直白道。
“今天醫生說了,四個月已經過了危險期了,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