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拿著檢查單子去找婦科醫生的時候。
中年女醫生推了推黑框眼鏡，又看了看陳文龍。
“小子，你是不是去留過學？懂得還挺多的，咱們國內可不興給孕婦檢查這一套，你倒挺先進的.”
陳文龍撓撓頭，沒否認也沒確認。
“醫生，您給看看檢查結果怎麼樣，我也看不懂這個.”
“這結果，還行，不過你這媳婦，還是有點瘦，我看那單子上也有點貧血，有條件的買點豬肝，再有條件的去藥店買點補血的藥，沒事沒大問題.”
“那您再給看看這個，這個是超聲的影像，您給看看胎位，發育什麼的.”
“什麼胎位，這麼小能看出來什麼胎位.”
陳文龍尷尬一笑。
他雖然懂一些但畢竟也不是專業的，更沒這方面的經驗。
“發育，發育得還不錯，挺正常的.”
“行，謝謝醫生.”
陳文龍拉著何思雨起身就要走。
醫生卻感到有些疑惑。
“哎……小子，你就沒別的要問的了？”
“別的？什麼？”
“咱這也能看你媳婦肚裡這個呀，是男是女，只是你得，再給我加點……”醫生幾乎是在明示陳文龍。
陳文龍這才反應過來。
現在這個時候，像自己岳父家那樣對女兒也這麼好的可不多。
更多的人家別說區別對待了，就連一視同仁都做不到。
許多人明明家徒四壁但還是要攢錢來醫院看看究竟有沒有懷上兒子。
如果確定不是兒子的話，也沒有錢在醫院裡做流產。
只自己用點土方子，中藥。
或者找壓根不靠譜的小診所，把孩子流掉。
許多人都因為這個喪失了生育能力。
甚至一屍兩命的都大有人在。
陳文龍對這樣的想法，念頭是深惡痛絕。
並且真心的覺得很愚蠢的。
明明都是自己的血脈都是孩子，男孩女孩有什麼不一樣呢。
當然這也是時代的悲哀。
壓根就沒有幾個人知道。
其實男孩女孩只跟父親遺傳的染色體有關。
壓根就跟懷孩子的媽媽沒有關係。
但幾乎每個盼望兒子的家庭都是媽媽承擔著壓力。
“沒有，我在乎，男孩女孩我都喜歡.”
雖然陳文龍不是專業的。
但是兩個月顯然是看不出來男孩女孩的。
這醫生為了撈偏錢也真是不擇手段了。
“下次咱們換個醫生，這個醫生不好.”
陳文龍輕聲與何思雨說。
“我也覺得，她，她怎麼能拿著做醫生的工資，還要多收人錢呢？”
何思雨身在其中，並沒有覺得問醫生孩子男女是什麼不對的事情。
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醫生另外收費的行為很離譜。
“思雨，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我都喜歡啊，如果是男孩的話要像你才行，你讀書好腦子也聰明，咱們的孩子將來肯定得好好讀書，如果是女孩的話，也得像你，你長的好.”
何思雨說著說著自己都說羞了。
真是跟陳文龍在一起久了，這樣的話都不知不覺地就脫口而出了。
“女兒當然得像你了！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看的！我倒希望我們能生個女兒.”
“嗯？你不想要個兒子麼？每家每戶都得要個兒子啊，不然怎麼傳宗接代呢，不過是女兒的話也沒事，咱們可以接著生.”
“不生了，我就要一個就夠了！至於什麼傳宗接代，女兒跟兒子能有什麼不一樣呢？”
“就像你和大舅哥，身上流的不都是爸媽的血麼，你跟我在一塊，大舅哥也跟嫂子在一塊，生下來的孩子也都是爸媽的血脈再加上一個外人的，都是一樣的.”
“再說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別說生孩子了，就是這十月懷胎其中的痛苦也是非親生經歷者不能體會，生一個孩子已經夠辛苦你了，我可不想讓你再受一次罪.”
何思雨從未聽過有人說這些。
一瞬間實在有些難以消化的詫異。
“你，你當真不在乎這些？”
“其實我知道的，剛才那醫生說的可以問男女也不是簡單的問一下對吧，是那些要生兒子的人家才會問。
如果懷的是女兒可能就等不到降生了.”
“村裡王嬸的女兒嫁了人之後連生了三個女兒，在婆家很不受待見，就連那三個女孩也跟著受罪.”
“還有李嬸也是，一氣兒生了四個女兒，都三十多了硬是冒著生命危險生下了個兒子.”
“大家好像都覺得兒子比女兒重要，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明明大家都是媽媽生的，媽媽也是女兒過來的，這樣做不就是在嫌棄媽媽跟自己麼？”
陳文龍知道何思雨一向聰明。
不像那些被家庭被社會環境愚弄的麻木而不自知的婦女一般。
卻沒想到她自己能想到這麼多，這麼深。
聽到她語氣裡的失望和不解，他也很難過。
但這些事很難解釋清楚的，其實這一切只是所謂的封建思想所造成的悲劇。
可是這聽起來太輕飄飄了，太無理了。
顯得那些無辜的女孩的生命是不重不輕的一句話。
而那些殺死，虐待自己孩子的人的罪行也變得不那麼令人髮指。
“因為他們思想不正常，而且沒有你聰明，更沒有人教他們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但我知道，你也知道.”
“所以我真的不在乎，兒子也好，女兒也好，我都會同樣喜歡的.”
何思雨感動不已。
覺得自己找到了天底下最好的人。
要是跟村裡人說陳文龍說不要兒子也沒關係，說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的。
他們肯定會覺得陳文龍是個瘋子。
覺得養女兒就是養賠錢貨。
每次何思雨聽到那些婦人說養女兒就是養賠錢貨的時候。
都非常的不能理解。
那不就是在罵自己也是個賠錢貨麼。
不過他們也不用知道。
陳文龍是個多麼好的人，只要自己知道就行了。
只要自己的小日子過的舒心快樂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