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除此之外，慕晚晴實在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冉刻求皺起眉頭問道
“你怎麼知道三清觀會有變故，你怎麼知道先生一定有危險，讓先生下山這件事情你也可以去做，為何一定要我去傳話呢？”
慕晚晴一時間怔住了。
方才她問冉刻求的問題，冉刻求打死也不肯說，此刻冉刻求問她的問題，她竟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問題的答案雖然很簡單，但要說出來，實在是千難萬難。
李皓宸說出的答案也簡單明瞭，可卻讓人很費解。
在響水集的時候，他的確見過一封信，那封信看起來平淡無奇，卻幾乎挑起了蕭摩訶和李皓宸的爭鬥，甚至差點致李皓宸於死地。
如果不是李皓宸機警，他幾乎要因為那封信被炸死在鄉正家裡。
那封信是個無辣送的。
李皓宸本以為那無賴只是跑腿之人，不想竟也看走了眼，那無賴後來竟和王鶴聯手對付李皓宸，武功之高，出乎李皓宸的意料。
那無賴的來歷，很是撲朔迷離。
可這些事情和李皓宸見過裴矩有何關係？
殿中檀香繚繞，讓兩人都如同籠罩在迷霧中一般，可卻隔不斷兩人透著鋒芒的目光。
目光撞擊，竟似有火光激盪。
李皓宸突然開口道
“天道有規，但變化無方，世間萬物，始終各有不同。”
此時此刻，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讓人不免有種被雲霧籠罩之感。
裴矩沒有打斷他，只是認真的咀嚼著李皓宸說的每一個字。
他知道李皓宸絕非無的放矢之人，他也一樣。
“人由道啟，歸於萬物，也是各有不同。”
李皓宸的目光露出前所未有的清澈
“這世上沒有兩個完全相同的人，就像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一樣。”
“哦，是嗎？”
裴矩眉毛微挑，轉瞬笑道
“李先生自幼學醫，對天地萬物均有深究，經崑崙十三年後，想必更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麼說，應該不會有錯。”
他隨聲附和，甚是輕鬆，只是五指輕握成空拳形狀。
李皓宸微微一笑
“但我在響水集時，卻碰到了兩個極為相似的無賴，那無賴本是鄉正之子，早死了幾個時辰，卻又復活到了客棧，遞給蕭摩訶一封信，當初不可思議之事，如今想想，無非易容喬裝幾字而已。”
見裴矩不語，李皓宸繼續說道
“這世上易容之法分為幾等，下等易形，中等易氣。那喬裝無賴之人，不但身形和麵容與那無賴無異，就連氣質舉止都與之無二，也算是此道中難得的高手。”
說到這裡，李皓宸突然閉口不語。
裴矩忍不住問道
“那上等易容之法何解？”
“自然是律。”
李皓宸緩緩開口道
“天地間，萬物各有生死之律，人體之律數年一改，世人本以為是天道所定，但少有人知道還有一法，雖仍難參破生死之謎，但可以改變人體數年一換之期，懂得此法，易容易氣可以說是易如反掌，就算改變人體之律，換成另外一個人，也有可能。當然了，懂得易筋之法，從律反推，就算有人易容換氣，也能從其骨骼、本色、體態、習慣等推出他的本來面目。”
這實在是玄之又玄，迷離難解。
但裴矩顯然對李皓宸所言體會深刻，他悚然動容道
“我雖不解如何做到這一點，但堅信世上有此等術法。”
停頓片刻，他問道
“你說的這種術法可是道中傳說中的易筋經？”
見李皓宸點頭，裴矩隨即問道
“天師封道之地可有此術？”
“有。”
李皓宸肯定道
“不然，我何以能發現閣下的易容之秘？”
裴矩目光一冷，嘿然一笑，卻不言語。
李皓宸緩緩道
“不過，閣下當然還不懂易筋之術，因此當初在響水集喬裝時形氣雖像，但難以合二為一，讓我看出了些許破綻，試想區區一個無賴，怎能有如此巧妙、滴水不漏的連環計？”
李皓宸接著嘆口氣道
“我雖知那無賴是旁人喬裝所扮，也知易筋之法，但一直難以真正還原那無賴的真實面目，直到今日碰到閣下，才略有所得。”
說罷，李皓宸微微一笑，字字凝聲道
“只是我還有一事不解，閣下大志在胸，甚至為南嶽夫人抱不平，可閣下當初喬扮成那個無賴送信，挑撥是非，聯手王鶴要害我性命，難道也是秉承南嶽夫人的遺志？”
裴矩臉色數變，終於歸於平淡，那握拳手掌舒展如刀。
許久之後，他才換上笑容
“李先生竟有如此眼力，認出了在下，實在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這麼一說，無疑是承認自已就是在響水集送信的那個無賴。
可他此刻氣度雍容大度，哪裡還有半點無賴的樣子？
“可這些不過是先生事後的推測，想必多少有點故作驚人之語。”
裴矩緩緩說道
“先生若真懂得易容上乘之境，現如今也不會有麻煩纏身，無法自拔了。”
李皓宸微微一笑，面容似被迷霧籠罩。
裴矩目光如炬，一直緊緊盯著李皓宸的表情，見他此刻的容顏似藏於霧中，竟讓人看不分明，裴矩忍不住心驚，不知這是否也算易容的一種。
只是片刻，迷霧散去，李皓宸臉上又露出滄桑之感，淡淡的說道
“我雖懂得易容之法，但並不想用。”
裴矩質疑道
“先生就算用過易容之法，只怕旁人也無從知曉。”
李皓宸釋然一笑
“我不用易容之術，只因我明白一點，你可以騙得過千人萬人，卻唯獨騙不了自已，騙別人的事情，偶爾為之，無傷大雅，騙自已的事情，最好別做。李皓宸終是李皓宸，不想變化他人。”
裴矩微愕，只聽李皓宸又道
“更何況術有高下，終究只是權宜之計，縱可騙得了一時，卻騙不了一世，閣下身為道中高人，想必也知曉其中道理。”
裴矩哂然笑道
“這世上能知權宜，已算知機，能知機者，可覆天地，先生不屑權宜，難道還有什麼別的處世之法？”
“有”
李皓宸隨即說道
“是什麼？”
裴矩冷笑道
“真誠。”
李皓宸只回答了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