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雲淡，日光照在紫金山上，天地間泛著幽幽如夢似幻的色彩。
慕晚晴此時俏臉蒼白。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李皓宸這個問題，她本是可以直接否認的，但她猶豫了，因為李皓宸看似隨口一問，卻讓人感覺大有玄機。
很多事情，他不是不知，只是不說破而已。
很多時候，他不是輕信，只是不想去懷疑。
他寧可錯信，也不願輕易懷疑別人，就像桑洞真的暗算重創了他，他也似乎並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是不屑，還是超然灑脫，或是別的什麼原因？
慕晚晴不知道，這是她第一次感覺回答一個問題會如此的艱難。
李皓宸又笑了笑，不去看慕晚晴的神色
“我問的有些蠢了，你當然沒有見過歐陽明，不然他怎麼會放過你？”
慕晚晴輕嗯一聲，但依然感覺很不自在。
“這次歐陽明顯然沒有用盡全力。”
李皓宸輕輕嘆了口氣
“或許在他的眼中，通天殿裡的魚還不夠大。”
“那什麼樣的魚才算大？”
慕晚晴小心翼翼的問道，她這時才發現，李皓宸雖然只和歐陽明在葉城見過兩面，但他對於歐陽明的瞭解卻勝過很多人。
李皓宸替她做了回答，解了她的尷尬，不知為何，她並未感到絲毫輕鬆，反倒覺得有塊更大更沉的石頭壓在自已的心頭。
“他滅道二十年，什麼沒有見過，可他滅道二十年，太平大道始終死灰復燃，讓他頭疼不已，因此，他這次雖然沒有圍剿六姓，但想必他早籌劃好一個斬草除根、一勞永逸的計劃。”
“什麼計劃？”
慕晚晴立即問道，她很想知道這個答案。
李皓宸一臉惆悵的笑了笑
“我怎麼會知道？”
見慕晚晴一臉失落的樣子，李皓宸緩緩說道
“但我知道，歐陽明的計劃很難實現。”
“為什麼？”
慕晚晴十分詫異
“因為，他雖然武功高絕，權勢滔天，但始終不明白一件事情。”
慕晚晴接著問道
“他不明白什麼？”
“世間萬物，該來的終究會來，該走的終究會走，會變的終究會變，不變的終究不會變。”
李皓宸緩緩說道
“這……很高深嗎？”
慕晚晴感覺李皓宸說的就是廢話，這道理實在淺顯明瞭，她都明白，歐陽明有什麼不明白的？
李皓宸又笑了笑，心中卻想，很多事情並非你以為懂了就懂了，真正要想領悟，不知道多麼艱難。
他喃喃道
“大道至簡，唯行至艱，行有歧路，回頭太難。”
突然，他回頭望向上山路，自語道
“不想這條路上除了我們，還有別人。”
慕晚晴向山下望去，發現山路上竟有十數人也在登山，心中詫異，不解除了他們，還會有誰會這麼早上山？
那十數人行走的頗為迅捷，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追上了他們。
慕晚晴見其中一人氣喘吁吁，額頭滿是汗水，忍不住皺眉道
“你說的事情，很多我不知道對不對，可有一件絕對沒錯。”
“哪件事？”
李皓宸一臉好奇的問
“這陳太子實在痴心的很。”
那氣喘吁吁之人便是陳叔寶，他身邊那十數人都是尋常裝束，腳步輕健，不用問，顯然是宮中侍衛。
見慕晚晴、李皓宸望向自已，陳叔寶笑容滿面，抹把汗水說道
“兩位倒是來的早。”
不等兩人回答，陳叔寶急走幾步，已然來到了張麗華的身邊，笑道
“張小姐，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張麗華依舊戴著面紗，露出秋波晨露般的丹鳳眼。
“太子怎會來此？”
“既然知道張小姐要來，在下怎麼會不來呢？”
陳叔寶此時笑得比山花都要燦爛，看了眼那提著籃子的老僕，略有詫異
“這山路難行，張小姐就這麼上山？”
在他想來，張麗華畢竟是江南首富之女，來觀中求問姻緣，肯定要前呼後擁才對。
張麗華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淡淡一笑
“求緣在誠，帶著一顆虔誠的心就好，何必如此繁複。”
“那是，那是。”
陳叔寶回頭看向身邊的隨從，看起來似乎很想立即把他們全部哄下山去，思索片刻後，微笑道
“最近建康城不太平，有幾人跟著保護張小姐也好。”
張麗華淺笑道
“太子說笑了，妾身薄命，哪需要什麼保護，倒是太子千金之軀，需要多多小心才是。”
陳叔寶笑道
“如今就在建康城外，又有那個不開眼的會來找我的麻煩？”
“說的也是。”
張麗華轉頭從陳叔寶身邊的隨從環視過去，最終落在了李皓宸的身上
“這裡不比響水集，再說先生也在，太子的確不用擔憂。”
陳叔寶臉頰微紅，想起在響水集發生的事情，神色顯得有些複雜。
慕晚晴在一旁聽了，卻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男女之間，很多時候需要看緣分，這個陳叔寶雖是太子，但卻是個痴情的種，他之所以會來此處，顯然是已然墜入情網，無法自拔。
墜入情網的男人，無論貧賤富貴，無論八十還是十八，其實都一樣。
張麗華要來三清觀求姻緣，陳叔寶肯定會來，這是必然的結果。
陳叔寶在張麗華眼中雖算不上什麼，可畢竟他是陳國太子。
想到這裡，慕晚晴心中一顫，有個大膽的猜測，張麗華顯然也是奉歐陽明之命行事，此處地勢險峻，難道說……歐陽明的目標是陳叔寶？
片刻之後，眾人繼續登山，終於來到了山頂，見到不遠處有房舍錯落，三清觀已然近在眼前。
前方地勢開闊平坦，眾人登高極頂，心中豁然舒暢。先入眼簾的是一個圓形壇臺。
過壇臺後，便是主殿。
主殿前方青磚鋪地，空地正中央擺放著一個銅鑄大鼎，裡面香塵厚重，插著三根手指粗細的檀香，煙霧繚繞。
大殿前站著一個道人，葛衣羽冠，手持拂塵，看起來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見陳叔寶等人前來，那道人眼睛一亮，疾步上前道
“幾位施主，貧道有禮了。”
陳叔寶擺一擺手，一個手下快步上前，掏出一錠銀子拋向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