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皓宸心中微愕，不知道吳明徹是否暗指崑崙一事，更不知他們究竟知道多少，只是說道
“或許因為歐陽將軍也和吳將軍一樣了……”
吳明徹錯愕，不知自已哪點和歐陽明一樣。
“因為兩位將軍一直都不相信，這世上還有人救人只是為了救人，不求什麼名利，或許高官厚祿、建功立業對某些人很是緊要，可在一些人眼中，卻如過眼雲煙。”
李皓宸語氣平淡，但也似綿裡藏針。
吳明徹怔住，一時間無言以對。
徐陵讚歎道
“原來李先生是不貪浮華之人……倒讓我等很是慚愧。”
吳明徹打斷道
“可歐陽明既然抓先生入獄，肯定會派重兵把守，如何會讓先生輕易離開葉城？不知先生可否解釋一二？”
他雖未明言，但無疑和昨夜那少女的想法一致，都懷疑李皓宸和歐陽明之間有某種約定。
有人能從歐陽明手上逃走，本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李皓宸靜坐良久，才開口說道
“我無法解釋。”
吳明徹冷笑道
“真的？”
“我為何要解釋？”
李皓宸神色亦冷。
吳明徹怔了一下，眼中帶著幾分怒意，這些年來，他威震江南，位高權重，不但徐陵見到他客客氣氣的，就算陳項每次問他北伐之計，都是極為禮遇。不想，李皓宸竟用這種態度跟他說話。
可他終究還是心思深沉之人，怒意隱去，只是說道
“都說李先生才華橫溢，竟猜不出歐陽明的用意，倒未免讓人有些失望。”
“我好像不值得將軍期望些什麼？”
李皓宸不為所動。
吳明徹見其如此態度，惱怒中帶著幾分失望，他本想借這次機會試探李皓宸，進而觀察李皓宸的為人，但此時此刻，他仍感覺李皓宸這人飄渺難以琢磨，更生警惕。
徐陵在一旁目光閃閃，言語中滿是老狐狸的味道
“李先生，其實我等早就想過了，歐陽明此舉可能是欲擒故縱之計。”
“哦？”
李皓宸不置可否。
徐陵又笑了起來
“其實我等早就知道李先生的大名，李先生一生多姿多彩，常人難及，但在調查李先生的底細時，卻發現了很多趣事……”
徐陵停頓一下，見李皓宸不發問，只好接著說下去
“李先生未及弱冠之時，就已失蹤，十三年後復出，雖行醫時間不久，但被李先生救活的、有名有姓的早過百人之多，這些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他言下之意就是，未經查證的人數不知道還有多少。
李皓宸只是說了句
“我倒從未數過。”
他的確如此，憑醫道救人，只求盡心，倒真不記得救活了多少人。，卻不曾想竟還有人幫他計算，可笑中又有些悲哀。
徐陵笑道
“只要先生出手，就從未有過失手的時候……”
李皓宸眼中突然閃過幾分傷感，但轉瞬就被臉上的滄桑遮掩，徐陵說錯了，他失手過一次，只一次，便成了他一生的遺憾。
徐陵卻像不知，又道
“據我們所知，先生復出之後，醫術更加精妙，武功的高絕更是常人難以想象，可先生的奇異之處並不是這些。”
他停頓一下，突然看向吳明徹說道
“吳將軍可知，大夫治病用藥常用什麼？”
他突然岔開話題，倒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吳明徹回答乾脆
“本將不是大夫。”
徐陵摸了摸鬍鬚微笑道
“就算不是大夫，很多人也是略知一二的，大夫用藥或是草藥，或是金石，還有一種就是用動物身上的……比如說虎骨、熊膽、鹿血等等。”
吳明徹皺眉道
“徐大人要和李先生討論醫道，以後還有很多時間……”
他略有不耐，徐陵不以為然，只是說道
“老夫說這些的意思將軍很快就會明白，大夫多用這三類入藥，但李先生不同。”
吳明徹暗自皺眉，心道這徐陵果然老了，囉囉嗦嗦的不著邊際，他二人前來，是有目的的，可扯到日頭西落，連隻言片語都未曾提及。
可他畢竟還知輕重，知曉為官之道，說道
“不知道有什麼不同呢？”
“李先生只用一類藥，就是草藥。”
徐陵緩緩說道。
吳明徹反倒愣住，一時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
“有人統計，李先生到目前為止，除用針外，只用草藥，從不用動物入藥。”
徐陵眼中露出讚賞之意，接著又道
“換句話說，他不但救人無數，未傷及一條人命，甚至連動物都沒有傷害過一隻。”
吳明徹一時間心緒繁雜，竟不能言。
這在他這個將軍看來，當然也是極為不可思議之事，歷來一將功成萬古枯，將軍這個稱號威風凜凜，其中不知包含了多少荒野魂骨、閨中哀怨。
他吳明徹一生殺人難盡其數，自然難以想象李皓宸這種人的行為。
這樣的人，讓他忍不住也起了幾分尊敬之意。
“因此，世人都稱李先生聖手仁心。”
徐陵輕嘆口氣道
“老夫未曾領略過先生的聖手，但知曉先生事蹟後，仁心之稱當之無愧，這樣的人，自然不會對陳國不利的，歐陽明想錯了……”
他說了一圈，這才回到正題，李皓宸忍不住問道
“他錯在哪裡？”
“他錯就錯在以為天下人都已入他的棋局，故施展欲擒故縱之計，故意放走先生，製造出流言，就是想借陳國之手，除去先生。他這計策，和魏武帝當年假人之手除去禰衡如出一轍，卻不知我主本是明君，怎會中他的圈套？”
李皓宸嘴角終於浮出幾分微笑
“貴國君王雖未中圈套，可在下卻已身陷囹圄。”
他指的還是鐵籠一事，可心中異樣，不解徐陵怎麼會對他的生平做如此深刻的瞭解。
這些事情，顯然是要花費極大的氣力才能夠知曉，徐陵和他非親非故，自然不會找人調查他，那如此瞭解他的人又是誰呢？
當然不是那個少女，那少女顯然也是聽旁人所言，如此秘密，豈是那韶華少女所能打探出來的？
徐陵突然笑了起來，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