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出“凱旋門”,海棠就急切地在人群中尋找老駱,卻沒有發現老駱的影子。早晨老駱送了她來考試,按理說應該來接她的,海棠想也許他還沒有下班,或是有手術也說不定,她現在只能自已走回家去了。
其實海棠最想找到的人是芮歐。放眼望去,她被一家人吸引了目光。那天來接考生的家長很多,但是大部分都是兩三個人,一小簇一小簇的,圍著自已的孩子問長問短。這一家卻是六七個人,而且,她們還捧著一把鮮花,非常扎眼。
海棠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著這龐大的一家人,她看到了那個男生的側臉,他竟然是芮歐!他身邊捧著花的女生竟然是林果!他們兩人似乎考得很好,一大家人——其實應該是芮、林兩家人正圍著兩人熱烈地說笑著。
這是兩個非常和諧熱鬧的家庭,遠遠看去,高大帥氣的芮歐被眾星捧月,嬌小的林果抱著花束小鳥依人,海棠恍惚覺得他們兩人才是一對,心像被針紮了一樣疼起來。
芮歐和林果沉浸在興奮中,誰也沒有注意到獨自一人的海棠。海棠像一個透明人一樣從他們身邊走過,熱淚盈眶,喉嚨哽住。
海棠失魂落魄地在人群中穿行,滿心滿腦都是芮歐和林果歡樂的笑臉。她機械地穿過一輛又一輛的汽車,遊魂一般,木然地看著一張又一張笑盈盈的面孔擦肩而過。
“小駱!小駱!”一個熟悉的聲音將海棠從夢遊中叫醒,她茫然地轉過身來。
眼前站著一個頗為時髦的高個子青年,他兩手插在褲袋裡,站在路邊有些玩世不恭地看著海棠。
他穿了白色的體恤衫,灰藍色的馬褲,戴了一頂黑藍色的涼帽,帽簷朝後。海棠聽聲音和那個“小駱”的稱呼就知道是萬俊德,只是差點認不出他了。
萬俊德摘下墨鏡,插到上衣口袋裡,嘴巴歪了一下,一臉的輕鬆,“祝賀你,高考結束了!”
“有啥好祝賀的,我考得不好。”海棠淡淡地應了一句,她實在不敢樂觀,免得到時候打臉。
“要是考不好,就去萬越化工。”萬俊德隨口開了個玩笑。海棠不知道這是什麼梗,也就沒放在心上。
“你怎麼在這裡?”海棠問他,她以為他也是來接考生的。
“我來接你啊!”萬俊德笑呵呵地說。
海棠只當他開玩笑,便笑著應了聲:“哦?”
海棠忽然想起這一年多來他給自已寄來的那麼多賀卡和明信片,雖然莫名其妙,可是自已還是應該說一聲謝謝的,於是站住了,說:“謝謝你寄來的賀卡和明信片。”
“沒什麼。”萬俊德笑了,他的笑容挺迷人。
海棠覺得他就像一個專門給小孩子送禮物的聖誕老人,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如果有的話,她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定得把襪子掛在床邊,到了早晨睜眼一看,襪子裡一定裝滿禮物。
海棠被自已的聯想逗笑了,她想起那張極光的照片,“去年聖誕節你寄來的那張有極光的照片,那麼稀罕,你一定寄給了很多人吧?”
“除了寄給你,還寄給了我媽媽,給她報平安。”萬俊德正色道。
看他那麼認真,海棠也不好意思再笑了。
“等一下,我有個禮物送給你,”萬俊德轉身到車上拿了一個本子下來,“送你一個日記本。裡面有我的地址和電話,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聯絡我。”海棠接過來,是一個很精緻的本子。中間夾了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片,上面工工整整地寫著他的地址和電話。
“這本子是我自已做的,封皮用了義大利小牛皮。”
海棠驚訝不已,“你真厲害,手這麼巧都可以開店了!其實我也該送你一件禮物的,”海棠有點不好意思,“你都送了我好多次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現在就陪我兜個風吧,就當送我的禮物,好吧?”
“你生日?”
“是啊,日子有點特殊吧?咱們總是奇遇。”
海棠突然想起自已在寒假裡隨手畫的那張地圖,“這麼巧,你生日,我還真有一份禮物送給你。麻煩你順路捎我一下,我回家去拿。”
萬俊德欣然答應,海棠坐進了萬俊德的車裡。
萬俊德開啟了音樂,很輕柔,也有些傷感,海棠想起了芮歐。所有的纏綿的音樂,都能使海棠想起芮歐。
“對了,你和你的那個“日記裡的”男孩子,你們怎麼樣了?”萬俊德問道。
海棠搖了搖頭,她現在不想提到芮歐。萬俊德端詳著她的臉,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
車一直開到海棠的大院外面,海棠從家裡拿了《萬俊德足跡地圖》交到萬俊德手上,“這個地圖也是我自已畫的,祝你生日快樂!”
萬俊德捧著這份獨一無二的地圖,大為感動,“謝謝你,小駱,這個禮物太珍貴了,我非常喜歡!”
兩個人在路邊站了幾分鐘,海棠想早點回家休息,便和萬俊德揮手告別。
“小駱,今天謝謝你提前為我過了生日。”萬俊德上了車,又開啟車門揶揄道。
海棠隨即反應過來,有點生氣:“今天不是你生日?你騙我!”
“今天是個很特別的日子,我願意把今天當做我的生日,今天是我過的最高興的生日。要是咱們有緣,以後的每一年,我都願意過這個生日。”
“哎呀你說人話,到底哪天是你生日?”
“九月二十三日。這次是真的。”
海棠想嗔怪他幾句,又覺得沒有必要,他只是自已在明德中學的一個偶遇而已,那天吃了他請的蛋糕咖啡,今天兩清了,未來再不會有交集,到底他哪天生日又有什麼相干呢。
“再見!小駱!其實我今天真的是來接你的!”萬俊德又說了一句。海棠沒有聽清,只是朝他微笑著揮手告別。
萬俊德沒有重複他的話,他瀟灑地舉起左手敬個禮,又朝外一點,開著他的沃爾沃離開了。
儘管滿懷愁緒,但是繃緊了三年的神經畢竟鬆弛了下來,草草吃過晚飯,海棠就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她在夢中被電話鈴聲叫醒。
家裡很安靜。老駱和姚得意去上班了,小正去了幼兒園,電話鈴聲在客廳裡一直響著,很刺耳,她跑過去接了起來。
“小棠?”是芮歐,他的聲音有些著急,“小棠,對不起,我現在要去蘇州看我姥姥,我媽媽也休假了,她和我一起去,一會兒就要走。今天咱們沒法見面了,我要是回來得晚的話,我會給你寫信。”
那邊傳來白含之催促的聲音,芮歐匆匆掛了電話。
海棠拿著聽筒呆立在那裡。她想起昨天他和林果在一起的樣子,心裡想著,這麼著急地去蘇州,是不是考完試了,芮歐“自由”了,白含之用這個辦法讓他遠離自已?
海棠莫名想到兩個字: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