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大半夜的救治,總算把雪柔喚醒了。她虛弱的僅剩遊絲一縷。
看她醒來,跟他沒說幾句話,只喂她喝了點水和藥,她便入睡了。黎真也實在是太累,伏在醫館的榻邊直睡到天亮。
僱個馬車回去,怕顛簸到她,走走停停,吃飯宿店。應是走到次日正午才回到黎真教。
回去雪柔又是困得要睡覺。
房間還是她以前的,當初自送走她,便下了鎖。
派了丫鬟們慌張擦洗,清換被褥。
安排雪柔睡下。
黎真出去,一刻不能耽誤。喚來王廷廣,“王廷廣,你看看我們教內身手好,又見過我師妹紫翠的,有多少人?”
王廷廣沉思著,“單這一處的護衛,加油守門的老由他倆。大概有四五十人,都該識得她。”
黎真想了想,“教中事務暫交給林風。你拿四千百兩銀子出來,挑其中身手較好的三十人帶上。以南塘鎮榮府為中心,四面八方分頭,速速去搜尋紫翠。一旦發現,立即給我捉拿回來。”
王廷廣面露難色,“教主,那紫翠姑娘身手了得,尤其輕功。若是屬下們小心打傷了她?”
“知道就行!要活的!你們自已想辦法,不準傷到她。一個月之內,弄不回人。統統罰到塞外去。”黎真安排著。
“是是是,教主冷靜。屬下這就去辦!”王廷廣更是一刻也不敢怠慢,這教主近來總喜歡罰人去苦逼塞外開礦墾荒,拓展家業。估計是那邊又缺人了!這次辦不好,怕是要交待在那裡!太可怕!
*
接連下了幾天大雨,城郊上游另德清大湖洪然決堤,白檢河畔發起了大水!
幸得兩岸百姓住得高,此處經常如此,都已遷至山腰。
雨過天晴,河水在幾日的萬馬奔騰至西而東後,兩岸淺水灣翻騰著數不勝數,大大小小,各式各樣的魚,蝦,烏龜,泥鰍,貝類,,
可忙壞了方圓百里的閒散居民!盆子,木桶,筐子,水缸,,,裝不完!根本裝不完!
一向懂得勤勞致富的王公子自然要首當其衝,帶著隨身的六個桶,拎著孃親為其準備的各種家當,趕往事發地,處理緊要事務。
六桶紫翠哪裡見過這種大場面!都是水!都是人!都是魚!都是盆,都是瓢,都是桶,都是筐,都是烏龜,都是螃蟹,都是竹簍,都是小網兜!
給紫翠激動得一時竟不能言語!
王公子和那五個飯桶已脫了鞋襪,摟起褲腳帶著家當下入淺水,開始徒手抓魚。
“唉!這不那王公子嗎?!”一個黑黝黝的瘦弱男子從遠處岸邊跑來便大喊著向王公子打招呼。
把紫翠從激動中拉回來。
王公子抬頭扭臉一看,這不是上次來認識的,一起捉烏龜的二渾子嗎?他跑向這邊幹嘛?我不就是趁他不注意時,讓老四從他筐子裡偷拿了一隻,長滿綠毛的小烏龜嗎?那小綠毛也真是命苦,剛放進後院水池,還沒撲騰兩下,就被一隻餓急眼的老鷹一個直衝而下,蜻蜓點水般輕鬆擄走。
為此他還傷心了一頓飯,那頓飯他喝了三大碗烏龜湯,撐得胃疼。
這二渾子莫不是來討要綠毛小烏龜的?!
如此想來!王公子顧不得抓魚了,伸手探向河底泥沙深處,猛摳一大捧汙泥,閉上眼睛,狠狠的將汙泥盡數糊操在臉上。
五位飯桶同一時間也注意到了二渾子趕來,一看少爺這架勢。不由多想,趕快照做!
感覺抹勻實了,才罷手,背向岸邊繼續抓魚。
給紫翠看呆了!這是什麼個情況?!
正疑惑著,卻聽來人走至身邊高喊,“王公子,王公子!”
王公子幾人像是沒長耳朵。
那黑黝黝穿著粗布短衫的年輕男子急了,瞪著溜圓明亮的眼睛,大聲問“王公子,王公子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二渾子呀?上次來新交的朋友?一起捉過烏龜的。”
聽到這話,又看在六桶在跟前,王公子不得不直起身子,不情不願地半扭過身,尷尬獻笑,小聲試問,“有嗎?我怎麼,不記得了?公子怕是認錯人了。”
王公子變成了王黑子!給紫翠又是一驚!
也給二渾子整懵了,“王公子的臉上怎麼弄這麼多淤泥?”又頓了頓,“我二渾子認人最準,過目不忘。哪怕王公子燒成灰,我也識得。”
完了!還真是討債來了!去哪弄得綠毛烏龜賠人家?!
給王公子愁得左右為難,最後只得賠笑,“二渾子,那個綠毛小烏龜,它不小心飛走了。您看,要多少銀子?我賠。”
二渾子一聽,原來如此!笑了起來,“哎呦!我當是啥呢?一個小烏龜而已。王公子若是開口討要,我二渾子也給得。賠什麼銀子?只要王公子還願意認我這個窮酸朋友,別說一個綠毛,要十個我二渾子也都給您弄來。”
王公子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都起身走向二渾子。
“兄弟,很是對不住,那個綠毛小烏龜太可愛,老四我實在沒忍住,給拿走了。”飯桶四號替王公子遮羞道歉。
紫翠算是聽懂了,原來是王公子偷了人家一個綠毛小烏龜!
她家少爺這人品,簡直了!
“哥幾個,都是誤會,沒事沒事。”二渾子憨笑著,“我今又發現了一處水域,那烏龜可多了,各種各樣的。你們可要去嗎?”
王公子幾人點頭如搗蒜,仿若一窩黑蛋在蹦躂。
聽說有各種各樣的小烏龜,紫翠也來了興致,歡呼著跟著他們跑。
眼看著他們都下水摸著烏龜,身前竹筐裡已經捉來十幾只了,紫翠站在河岸急得手癢。
“少爺,六桶也想下水逮烏龜。”紫翠喚著。來時王公子特別交待了,說是怕河水涼,六桶姑娘家的只准在河邊看。
可是來了抬眼望去,別說姑娘家的了,就是小女童,連剛會走路的小娃娃們都下水了!
如此對比,更急了。
王公子捧起一大把或許乾淨的河水涮了一把臉。抬頭看著他家六桶迫不及待的樣子。
心軟了,“那好吧,你慢點。”
得到允許,哪裡能慢點?紫翠慌張甩掉鞋子,有一隻還不慎甩到了水裡。摟起褲角伸出玉足探進河底。
還行,不涼。今她著了一襲寶藍色的綢緞,打扮得像個外出的遊子。
看到一隻小黑烏龜在眼前水裡若隱若現!擼起袖子,一把按上去!
沒逮到!扒拉扒拉河水,看到了,在褲襠底下,轉身又猛按。
如此幾個回合,卻是見不到烏龜影子了!
紫翠納悶了,莫非是自已沒有動用功夫?才這般難捉?
站起一個轉身,好傢伙!右邊不遠有個更大的!探著圓滾光滑的頭,瞪著漆黑賊亮的眼,堅硬如鐵的龜殼,四個健壯的爪子,車軸一般在水裡打著轉!
紫翠激動壞了,使出渾身功夫,輕功躍去!
興奮加上勢在必得!一個倒掛金鐘直衝烏龜。
濺起一人多高水花,幾個水面騰空,猛迴旋!才算沒有一頭扎進水裡。
動靜太大!王公子,二渾子他們看呆了!
“抓到了!”紫翠揮舞著手裡的獵物歡呼著。
“兄臺好身手!”二渾子驚歎!接著看向她手中之物,又說,“兄臺怕抓到得不是烏龜。”
王公子幾個連連點頭。
紫翠放下高抬的手,定睛一看,一塊烏龜大小的石頭!
費了這麼大勁?!他們都看著,太丟人,漲紅了臉,只好說,“六桶,要抓的正是石頭。”
深知她尷尬,王公子安慰,“那個,剛開始,是容易按到石頭。”
二渾子一聽熱情起來,奔向紫翠,“你是六桶啊?我可以來教你,傳授你抓龜絕招。”
王公子著急,也湊上來,“六桶,我也會的,跟我學。”
“少爺,你可拉倒吧!上次那個綠毛小烏龜,你跟了半天沒捉到,眼睜睜看著人家二渾子一把摟起,扔進了筐子裡。”飯桶三號笑著接話。
王公子掃視他一眼,低吼著,“老三,你說話越來越漏風。以後多幹事,少說話。”
飯桶一號忙替少爺訓誡飯桶三號,“老三,你這磕掉的明明是門牙,怎麼腦子也不靈光了?少爺的糗事,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只可意會不可言談。”
眼看著紫翠高興的跟著二渾子一起抓烏龜去了,王公子越發覺得沒面子。看向飯桶一號,低聲說著“一桶,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飯桶五號瘸著高低腿走向竹簍裡扔進一隻烏龜,直起身子,責怪飯桶一號,“一桶啊,以後不該接的話就不要去接。你看我們少爺,幹啥啥不行,脾氣還很大。能躲就躲一下吧。”
王公子更是上火,怒吼,“老五!是誰幹啥啥不行?!”
飯桶二號趁機打著圓場,“少爺息怒,老五不懂事,總是喜歡實話實說。”
飯桶四號憋不住了,再不管管,少爺怕是要打人了,“少爺,他們可能是餓了,早飯都沒讓吃飽,心情不好亂說話。少爺大人大量,不和飯桶們計較。”
王公子深吸一口氣,又緩緩撥出。啥時候沒讓吃飽飯?!頓一頓,生生嚥下一肚子火。軟下語調“才剛來,捉夠四十隻,去吃飯。下午去逮魚。”
“是的,少爺。”幾位同時應聲,又彎腰低頭認真的抓起烏龜。
紫翠和二渾子一起捉了十五六隻。弄了一身的泥沙,衣服也打溼的斑斑點點。
臉上,頭上都弄上了泥水。
儘管如此狼狽,她還是非常開心。這也太有意思了!
中午,紫翠硬是拉扯著二渾子和他們一起吃午飯,說著下午抓魚還要請教他。
給王公子嫉妒的心肝疼!卻也不敢很表現出來,怕六桶生氣就不理他了。
紫翠熱情的拽著二渾子的短衫衣襬,“二渾子,下午你可一定要教會我逮魚秘招。想吃什麼,隨便點,我家少爺有錢。”
二渾子笑著撓撓頭,“六桶弟弟客氣了,我吃啥都行,六桶弟弟點啥,二渾子都喜歡。”
“少爺先點倆上著,好餓啊。”飯桶五號一把抓過紫翠和二渾子中間桌面上的木板選單,湊到王公子面前。
王公子正要開口,突然又怕六桶不高興。就把飯桶五號手中的選單接過,遞給了紫翠,“六桶先點。”
“二渾子,你喜歡喝烏雞嗎”紫翠指著選單湊到二渾子面前笑著問。
二渾子笑笑點頭,“喜歡。”
王公子悄悄翻了他們一個白眼,小聲嘀咕著,“烏雞湯,越喝越黑。”
紫翠坐他旁邊自然是聽到了,“王公子,人家二渾子莊稼人,整日地裡曬太陽曬黑的。若是像我們不幹活,那他很好看的。”
王公子暗下眼神,回個,“我知道了,你們點。多點幾個。”
二渾子被紫翠這麼誇,臉都紅了。
“這個羊蹄筍,要不要嚐嚐?”紫翠看向二渾子,見他點頭。
“烏雞湯,羊蹄筍,快喚著店家先做著。”紫翠看向飯桶一號,飯桶一號起身去往櫃檯。
“紅燒排骨來一份。”紫翠說著把選單遞向王公子。
王公子一點好心情都沒有,接過選單遞向左側的飯桶二號,“你們點吧。”
紫翠終於注意到他了,看著他問,“少爺,你怎麼了?這麼委屈,誰惹你了。”
“六桶剛才點菜都沒問少爺。”飯桶四號替王公子解答。
紫翠一想也對,是該問問王公子的,是他做東。起身彎腰一把扯過飯桶二號手裡的選單。
看著問,“少爺,清蒸鱖魚喜歡吃嗎?”
“不喜歡”王公子順口答著。
“紅燒蹄髈?”
“不喜歡。”
“涼拌萵筍。”
“不喜歡。”
“醋溜白菜。”
飯桶三號猛然接話,“這個少爺喜歡。”
紫翠一看,這王公子是生氣了啊!
選單丟向飯桶三號,不說話了。
這王公子也太小氣了,不就是沒找他商量就拉著二渾子來吃他一頓飯,至於嗎?
伸手摸摸自已身上,還好帶了些銀票。
起身拉著二渾子,“走,我們倆換個桌子吃,少爺今日錢沒帶夠。我請你。”
王公子一聽急了,“誰說錢沒帶夠?都坐下,”又看向飯桶三號,“剛才六桶問我的那幾個菜全點上。”看看紫翠,“六桶不要生氣,剛才就是突然想我爹了。他出去忙生意都快一個月沒回家了,也不知在外吃得好不好。”
紫翠坐下,嘆道,“少爺很有孝心。”
“見少爺第一次掛念老爺,太難得了。”飯桶四號隨即感嘆。
“可不是嘛,少爺這是長大了。”飯桶二號也感悟。
“王公子的孝心讓二渾子感動啊,你們這些朋友,我真是沒白交!”二渾子很是激動。
王公子陪著笑,吩咐飯桶一號,“上椰子酒和米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