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覺睡了一天一夜才清醒。
睜開眼睛,這房間熟悉又陌生!
昨日她雖是醒來,知道黎真帶她回來,卻是迷迷糊糊的,以為是夢。
原來是真的!黎真弄她回來幹什麼?她得去問問。
起身下床,穿好鞋子,站定,好累。
床邊那件厚外衣披上,牆撐著挪步。開啟房門,好冷!
眼前院落漫天小雪子,打在地上回射出清脆的噼啪聲。
起風了,寒風凜冽掃過臉頰,冷得她渾身一個哆嗦!
猶豫了一下,還是踏出了房間。用手撐著屋簷,慢慢走著。
屋簷下還好,很少有小雪子吹來,只是可憐了一路撐牆的蔥白玉手!凍得生疼。
繞過幾排屋簷,好不容易來到茶房。
敲門不應,推門看也無人。
她著急了,這麼冷的天,人們大都躲屋裡不願出來了吧?
“來人!來人!”雪柔氣若游絲的喚著。
還真喚來了人!魚沉帶著一群丫鬟開了對面屋子的門跑了出來。
見她醒了,還出來了,魚沉喚著要丫鬟們快快扶著雪柔進屋。
被攙扶著踏進她們剛待的屋內,好暖和。
原來她們在屋裡烤著木炭,被照顧著坐下,雪柔將凍得發硬的手放在面前炭火上烤著。
魚沉在她身邊坐下,別的幾個丫鬟也圍坐在火爐。
雪柔看她們互相低語閒聊,都沒有想和她說話的打算。
便轉身問向一言不發的魚沉,“教主呢?”
魚沉看了她只一眼,別過目光,淺低著頭,“魚沉不知。”
雪柔又看向別的幾個丫鬟,那幾個雪柔好像都不太見過,問了同樣的話。
她們也回了和魚沉同樣的答案。
抬眼隔著窗紙看看天色,像是下午,便對魚沉要求著,“魚沉,我想喝水吃飯。”
魚沉看向她身邊的兩個丫鬟,吩咐著,“快去端茶端飯菜來。”
二位立即回答,“是。”起身推門出去。
不久端來茶水和飯菜。挪來一個小木桌子。雪柔便自顧自的吃著一茶一飯,兩個小菜。
一個燒冬瓜,一個小青菜,配碗米飯。
吃好放筷子,撤走桌子。雪柔感覺暖和多了。
抬眼看看魚沉。安靜的坐著,面無表情,不似別的有說有笑。
便問了她一句,“你知道教主他為什麼不會看上你嗎?”
魚沉被如此問及,猛地抬眼看她。見雪柔沒有再說下去。
便吩咐屋裡的小丫鬟們,“你們快收拾好碗筷,都出去。”
待人都出去後,魚沉懇切的向雪柔討教,“為什麼呢?”
雪柔淺笑,溫聲回著,“因為你太聰明瞭。”
魚沉不解,搖頭再問,“教主喜歡傻的?”
雪柔不再答話。
過了一會,魚沉不死心,還問,“我感覺,是因為魚沉長得不出色。不似雪柔你,不說話就能讓人疼愛。”
雪柔搖搖頭,“人都喜歡美人,是沒錯。但是你,別說教主不懂你,就算懂,也不會接受。並無關樣貌。”
魚沉低頭,“魚沉還是不懂。”
“初次照面,你看我的第一眼,我便知你戀著教主。怕是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雪柔唇角似笑非笑。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自上次她自願被送給王爺做眼線。
茶房裡,她魚沉便看出教主已懂她了!
後又苦心把她從王爺那要回來。平時待她便比別人都好多了。
她想努力一把,便看向雪柔誠問,“那我該怎麼辦?”
雪柔掃了她一眼,看向炭火,“你的情況和我的身體一樣,已無力迴天。”
魚沉緊鎖眉心,雪柔的身體她知道,上次來暈倒在這,郎中都說了的。
可她魚沉?
雪柔看魚沉雖沒有哭,卻很傷心的可憐樣,勸著,“若你戀上的是這世間其他的男子,我都可以幫你一些。但是很不幸,那人是黎真。所以不要怨我。”
魚沉低著頭沉思,雪柔看她這樣也不再多說。
“今李將軍母親壽辰。”魚沉吐出幾個字。
雪柔笑了。
“你何止是這樣對我?”雪柔終是嚥下了接下來的幾句: 你對所有人,尤其黎真,也是如此。就算你改了,他知道你原本什麼樣,也還是不會接納你。
黎真去哪裡,別人可以不知,但是魚沉大都會知道。
她那麼用心,就算黎真不相告,她也總是會偷偷竊密的。
偷偷的掩飾著想辦法知道,又悄悄的裝著什麼都不知道。
這種人,黎真可能會很欣賞。聰明,懂事,機靈。
這種人,黎真有時候應該會很無話。心機,緘默,虛偽。
這種人,黎真可能會很感動。深情,苦戀,摯愛。
這種人,黎真可能會愛不上。理性,懦弱,陰沉。
“我累了,扶我回房。”
魚沉並不甘心,卻也起身扶她,路上,魚沉再問,“你不是也很少說話?那他就喜歡?”
雪柔沒理她,直扶到自已屋裡,掩上房門的那一刻,才說,“教主若回來,讓他快來找我。”又看向她的眼睛說,“有些時候,真的與多話少話無關。”
魚沉點頭。不知她有沒有聽懂。
又重回到炭火房裡,坐在炭火前仔細回想雪柔的話。
試圖能從話中,尋出有用的隻言片語。
“你何止是這樣對我?”!!!!
這一句!就它了!
雪柔的意思,難道是,黎真在她那裡總沒有尋到想要的答案?
默默回想著那些話。
“好友啊?那常哥哥算嗎?他這樣生著氣,不理我,再無故人了吧?”
“魚沉,你覺得呢?”
“教主,常幫主你們之間的事情,魚沉不懂。”
“魚沉,今就學到這吧,我出去一趟。”
“多謝魚沉姑娘幫本教解圍。”
“這是奴婢該做的,教主言重了。”
“師哥不喜歡魚沉姑娘嗎?”
“師哥沒有不喜歡魚沉,喜歡和愛是不一樣的”
“你就這麼無用?臉就擱那給人打?”
“她是公主,魚沉被打兩下沒事。”
“不管是誰,都不能打你,要會還手。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搖頭幹什麼?不能做到?那給你結工錢,馬上走。我這裡不要無用之人。”
“好了,不哭了,下次誰再為難你,不想多話,就趕快去守門處找老由。我會交待好他。”
“魚沉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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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越多,越是不懂他。
教主他明明很疼魚沉的!
若真的無關樣貌?
為什麼不愛?哪裡出了問題?
想著想著,不覺淚水已打溼臉龐。
反正四下無人,就乾脆好好的痛哭一場,解解苦楚!
本來該早點回來的,掛念雪柔。
奈何今日李將軍喝多了,一反常態,拉著黎真幾個友人講不完的知心話。
黎真本想扯理由脫身的,可聽了李將軍的那些醉話,覺得有些對自已很有用處。瞭解了該去結交哪些人。
便多留了半下午。下起雪子,路上又滑,馬車走得又很慢。
他也被拉著喝了不少酒,有些醉意。
添些微微紅潤,本就朱唇玉面的他,此時更是妖豔。
這個妖孽!
老由看著教主這面貌,還有上石階時的飄忽。
知道教主這是喝高了,這麼冷的天,下人大都躲屋裡。怕教主不能及時得人照顧。
便在大門口高聲通傳,“教主回來了!”
魚沉正傷心痛哭,一聽是教主回來了!一改往日風格。
用衣袖狠狠的抹一把淚。起身跑出去迎接教主。跑得很急,只怕自已不是第一個趕到他身邊的那個。
黎真剛走進院落沒幾步,便一眼看到院落裡,正撲倒在雪子地上的魚沉。
也是急急趕去,彎腰伸出雙手將她提起來,照顧她站穩,笑著問,“魚沉,你這麼著急,幹什麼?”
被這樣問,魚沉一下子羞紅了臉,低頭不敢看他,“教主,我,”憋了半天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回答。
只說了,“雪柔醒了,在她房間等你。”
“那你可要走路慢點,路滑。摔傷了,我還要找人照顧你。”黎真交待著,抬腳去了雪柔那裡。
魚沉看著他的背影,又突然好想哭。自已已經很努力了。卻總是追不上他。
剛才那一跟頭,摔得很疼,疼到了心裡。
雪柔半臥在床上並沒有入睡,聽見教主回來,便想起出去迎。
可是又感覺好累,乾脆就半臥那等他。
房門被推開。
“雪柔,你醒了?餓不餓?你要喝水嗎?”黎真自推門那一刻便說著了。
看著他關門,從小桌旁拉過椅子放在她床前,再到入座。
雪柔看出他這是有醉意了。
便回話,“吃過喝過了。你不用擔心我。”
“雪柔。你跟他和離。好不好?”黎真看著她問。
雪柔看他一副醉眼朦朧,便知接下來的話都該是醉話。也可以理解為胡話。
不過,正好,可以問問她關心的問題。
“你是從他手裡搶來的我?”雪柔盯著他問。
手雙攥著被角。
“是的。”黎真看著她眨眨眼,仿若忽隱忽現著濛霧的兩灣幽潭。
雪柔看著他的眼睛,看她還如當初那般真切。
搖搖頭,“我不會與他和離。”
“一點點機會都不願留給我,是不是?”黎真再次看向她,眼底裡似有一絲怨氣。
聽著這話,雪柔那冷若冰霜臉頰更是寒涼,“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是知道的。你想要什麼機會?”
“我想親自安葬你。”黎真低垂下眼皮。再看不清眼底是什麼。
“我有夫君,他會管我,不麻煩你了。”雪柔此刻也不想提這個她不喜歡面對的事情。
“你那般愛他,為什麼要退銀票給我?不怕他以後過的可憐了?”黎真壞笑著問。
雪柔眼底閃過一絲恨意,“我比他更可憐。再管不了他。”
黎真彷彿捉住了希望,“那和離吧。我會好好待你。像以前一樣。”
雪柔發了火,質問,“為什麼要和以前一樣?我才不要過那種日子!”
黎真也來了脾氣,“以前我哪裡不好?!你每日哭給我看?!”說完不解氣,接著又說,“要不是看在你生命垂危,怕別人傷著你心。我都懶得理你!”
雪柔眼底沁淚,又氣又傷心,“我更不想理你!怕別人傷我心?你怎麼不怕你自已傷我心?!”發完火也不解氣,接著又說,“快快送我回去,之後我們便死生不復相見!不!下一世,生生世世都不復相見!”說這些話,眼底的淚早已打溼了衣服。
黎真趴在床邊,埋頭落淚。傷心許久。
依舊趴著低頭嗚咽,“你以為我沒有恨你嗎?從決定分房睡的那一刻,我便恨毒了你。恨到要把你送去給別人玷汙。不要再讓我惦記!或者幻想。”
聽他講到這個,雪柔更是上火,“所以我們要老死不相往來才對。”
黎真擦乾了滿臉的淚,抬頭質問她,“那你為什麼還要一次次的來找我?”
“不是有事情要辦嗎?不然你以為我閒著沒事啊?!”雪柔反問。
黎真盯著她再次問,“你真的很愛榮公子?”
雪柔懵了,“不夠愛嗎?”
黎真低下眉眼,輕聲說著,“他不該是你受傷後尋求安慰的解藥。你非得服下,怎麼樣?中毒了吧?”
雪柔一下子震驚了!是這樣嗎?驚得啞口無言!
“當初師妹來找我,求我去解救她的準夫君。一聽是你,我猶豫了,不敢幫她。怕再次傷到你,以為那榮公子會和我一樣,疼惜你。好讓你解毒。那次順安郡主府假山後,你也說了,搶走他,除非要你死。還說你沒人護,這般可憐,我哪裡還敢惹你?”抬眼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我很後悔,當初還不如把你倆都搶過來,一個給師妹,一個給我自已。”
“教主就別開玩笑了,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你還會要?”雪柔疑惑。
黎真嘆息,抬頭自擦自淚。“從始至終,你沒有一刻信過我。下一生,生生世世,我也不要再和你相見。”
“單這一世,我們早就結束了!你不該再管我。”雪柔軟下話語。
黎真擦乾眼淚,整理好了情緒,溫聲問她,“接下來不多的時光,你最想同誰過?不要說慌,說出來,我都依了你。”
雪柔安靜思索了好久,抬眼看他,“我夫君。”
“再給你一次機會。”
“我夫君。”
“最後一次機會,你可要想好了。”
這次雪柔猶豫了,不敢回答。
黎真起身,“我等會讓魚沉她們送茶水過來給你。”
轉身離去,除了掩房門。都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