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沒有胃口,只吃了一點飯。這才半上午,榮齊聰就感覺餓了。
醫館斜對面的燒餅出爐了,聞著太香。為館裡最後一個病人包好藥材。
榮齊聰決定趁著空閒去買塊燒餅吃。遞給張嬸兩個銅板換了一張熱乎乎的燒餅。
拿著燒餅匆匆趕回去守生意。
自教主生辰宴後,呂湘菊已經不再鬧著去找任劍寒了,慢慢家裡也就放了自由。
她就不是能窩在家裡的人,整日到處溜達。今帶著小紅和幾個下人驅馬上轉悠到了南塘鎮。
讓下人們街頭等她們,她和小紅來熱鬧的集市上買點好吃好玩的,小紅正買著桂花糕。呂湘菊則在不遠處等她,到處看看這個沒來過的地方。
突然一個恍惚,她見到了一個男子,氣質好誘人!
色迷心竅地奔向榮齊聰,跟著榮齊聰進了醫館。
榮齊聰回去入座,放下燒餅,看著她,“姑娘,哪裡不舒服?”
呂湘菊走近問診臺,看向他,腦海裡浮現一些畫面。
仿若前世記憶,模糊又真實。入座,低頭苦想。
榮齊聰看她這樣,不似瞧病。“姑娘是有什麼事情?”
呂湘菊突然抬頭看他,“公子,我彷彿在哪裡見過你?”
榮齊聰笑了,這麼淺淺一笑,呂湘菊驚呆了,“對,就這樣的笑。”又確定一遍,“我們一定是見過的!”
“哦?那又怎樣?”榮齊聰收回笑意,拿起熱乎乎的燒餅就開吃。
“可,離譜的是,我們不是在這個世界見過的。”呂湘菊呆看榮齊聰。
榮齊聰嚥下嘴裡的燒餅,“姑娘的頭可是有過碰撞?”
“碰撞?哎呀!”呂湘菊竄起來!拍拍腦門,“我是被碰撞倒過!但好像不是頭部,那個美男教主他曾把我呼到茶葉櫃子上,撞的是腰,腿,胸部,還有胳膊肘。”
榮齊聰看她這一蹦還挺歡實,“那如今還疼嗎?”
“早好了!”呂湘菊又坐下了,又問“公子對我可有記憶?”
榮齊聰含著一口燒餅看著她搖頭。
呂湘菊低頭抬手猛地揉搓眉心,納悶著“這就奇怪了!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抬頭看著他問“公子有沒有在竹林裡撫過琴?”
榮齊聰搖頭,
“公子有沒有去楓葉林裡,楓葉樹下抬手捻楓葉?”
搖頭,
“那公子有沒有在梨花樹下半臥在石頭邊拿著酒壺醉過?梨花撒落在公子醉臥時,滿身都是花瓣,很是悽美。”
還是搖頭。
呂湘菊不死心,“還有,公子有沒有花園裡蕩過鞦韆?”
終於點頭,
“這就對了!”呂湘菊甚是興奮!“我們還是見過的。”
榮齊聰點頭,又馬上搖頭,“我不記得你了。”
呂湘菊又低頭苦思冥想。
突然一下子又蹦起來!指著他很是興奮,“你是畫中人!我說怎麼回事呢!”
榮齊聰被指著,不高興了,“姑娘不要一驚一乍,怪嚇人的。”
呂湘菊安靜下來,“公子可認識呂家大小姐呂春花?”
榮齊聰搖頭,“不記得。”
“那公子怎麼稱呼?”
“在下榮氏,齊聰。”
“看你坐這裡,你是郎中?”
榮齊聰點頭,外面聽到小紅在喚她,她出去應聲小紅,抬眼看到醫館門頭「愛晚堂」三個字。
又帶著小紅進來,“榮公子是愛晚堂的郎中?”
榮齊聰點頭。
呂湘菊再問“你當真不認得呂春花?”
“不認識。”
“你好好的想想”
“每天要見那麼多人,誰能記那麼清楚?”榮齊聰有些不耐煩。
呂湘菊盯著他,“可是那個名喚呂春花的,對你痴戀的很,畫了好多個你。你怎麼可以不記得她?”
榮齊聰搖頭,“可能你看錯了,我或許不是她筆下的畫中人。”
呂湘菊呆愣了一陣,“我確定是你!我姐姐的丹青出神入化,每一筆都注入了心中靈氣。別說形態,就連靈魂都能感知一二,不會出錯。”
榮齊聰聽她這麼說,倒有些佩服她姐姐了,淺笑著,“那我可得好好認識一下她,好為我家裡人做幾幅畫。”
呂湘菊聽她這樣說,看來這郎中是真的記不住姐姐,便帶著小紅出去了。
榮齊聰感覺這個姑娘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醫館來了病人,忙活到快正午。可以打烊了!
下午專陪雪柔,雪柔說了,他倆的飯都他們自已做,衣物也他們自已洗,就連他倆住的房間也一起整理收拾,他倆的房前也自已清掃。
所以他們在一起總是沒有閒著。儘管府裡二十多個家奴,雪柔都不怎麼用。只是讓他們打理好府邸各處,自已管著自已餓不住即可,待下人也挺大方。自那日讓榮齊聰罰跪後,府裡下人也都怕她,能躲便躲她遠點。
雪柔目光纏綿地注視著正認真學整理衣物的榮齊聰,“夫君,你能陪我去外面到處走走看看嗎?”
榮齊聰繼續著手中的活計,漫不經心地問她,“娘子為紅梅教主時,有些因果,你若不怕,我們就出去到處看看。”
雪柔遲疑後,“算了,還是不要出去了。”
“如今回來鬧市之中,我們想安穩度日,還是要委屈娘子深居簡出。”
雪柔暗自神傷,這一世,確實是該結束了!
可是又捨不得眼前這個男人,他們都還沒有來的及坦誠的好好恩愛,便要天人永隔了。
不甘心,一直都不甘心,自被弄去黎真教就沒有甘心過。
到底是怨命運,還是怪自已呢?
屋子收拾完了,一起去後院活水小溪搓洗衣物,看著他坐在石敦上,從木桶裡撈起她的衣裙丟進緩緩流動的水潭淘洗著,這本不是一個富家公子哥該乾的事情,他卻已經做的很順手了。
雪柔坐在他旁邊石墩上不禁感慨,“或許是我委屈了你。”
榮齊聰低頭搓洗著衣服,回她,“這點小事,不覺委屈。”
“那你委屈什麼?”
“沒有。”
“你說區區情愛算得了什麼?那於你而言,我算什麼?”雪柔因他這句話已窩在心裡好多天了。
榮齊聰提著衣服的手靜止了一瞬,“我們是結髮夫妻。你覺得算什麼?區區情愛確實不算什麼,但如今,你卻是我的髮妻。再不算什麼,也得依重了。”
“你確定沒有盼我早點去了,好去尋她?”雪柔不打算輕易放過。
榮齊聰便在這一瞬間心裡佈滿陰霾,語氣都有些發涼,“拜娘子所賜,她已經不再信我。尋來人也求不到心了。以後娘子不要提她,過去了。”
雪柔對他的回答比較滿意。
第一次見到她,被黎真抱在懷裡。
第二次,便是發現她和榮齊聰住在一起了!
為了她,榮齊聰才拒絕自已。
所以,毫無疑問,恨她!
“娘子,你說想和為夫過這最最純粹的人間煙火。這些生活瑣事一起來做,可你總是隻陪著看著,好欺負人啊。”榮齊聰看她目光呆滯,發愣出神,魄不依體,說來這些拉她回魂。
雪柔聽到他說話回過神來,如同麻雀正蹦躂著被野貓撲捉在地,有些惱羞成怒,翻了他一個白眼,“剛才還說這點小事不覺委屈。出爾反爾!”
榮齊聰笑笑,也只是眉眼彎彎。攢足勁兒擰巴著淨好的衣衫,不顧手中衣物滴下的水流砸落在青石板上,又漸溼自個的鞋子,這架勢一看就是在發洩情緒,卻也只敢小聲嘀咕,“娘子罵為夫是小人。”
“罵你算多大的罪過?”
榮齊聰放著衣物搖搖頭,神色自若,“只要娘子不再罰跪,隨便罵,都喜歡。”又用溼漉漉的的手按著雙膝,潤溼了一大片羅衣,輕嘆口氣,“為夫這雙腿如今見到娘子都害怕。”還一邊用幽清賊亮的眼珠子小心翼翼的偷瞄雪柔。
瞧她沒有不高興,又試著軟語撒嬌,動之以情,“娘子以後可要多多憐惜為夫,為夫除了娘子已無人可親了。”
雪柔看他這般悽悽哀哀,終是軟下心來,“好了,不再罰你便是。”傾身抬起柔軟玉指為輕輕他理著眉毛,媚眼看他,柔情似水,“瞧夫君這小可憐,怪心疼人的。”
她這樣深情,讓榮齊聰控制不住的心尖生疼,無論如何都強壓不住眼底的淚,憋得眼珠通紅,還是沁出少許欺矇在眼底。不想讓她發現,便匆匆收拾完洗好的衣物,提起木桶起身,一手伸向雪柔等接她的手。好一起去晾曬衣物。
這段感情,終究是愛了後悔,恨了也後悔。讓人左右為難,進退維谷。
* * *
自南塘鎮回呂府後,呂湘菊心裡一直糾結著姐姐的那個小郎中的事情。
最後還是想不明白,姐姐如此痴迷的人,那郎中竟然不記得她?
這也太欺負人了!簡直不把姐姐當回事嘛!
恰似有人丟了心頭之愛,撿到的那個人還滿不在乎!
不行!這等不公平之事豈可坐視不理?能容忍便不是她呂湘菊的作派!
天剛微明,她就無法再睡了,起床穿衣,梳妝打扮。
不管姐姐呂春花有沒有睡醒,就衝去一陣嘭嘭嘭的去敲人家臥房的門。
問清是妹妹來找,呂春花扯起被角揉著腥松睡眼,準她進來。
看著妹妹滿腹心事的坐在床邊,呂春花庸懶得半坐起身,“這一大早的,妹妹有什麼急事?”
呂湘菊在心底捋著話頭,“姐姐,你可認識愛晚堂的小郎中?”
呂春花搖頭,“不認識。”
這下子呂湘菊更懵圈了!再次提醒,“南塘鎮,愛晚堂。”
呂春花還是搖頭,“姐姐未曾去過南塘鎮,更別提什麼愛晚堂了。妹妹問這個幹什麼?”
呂湘菊看這樣下去,只會更迷惑,便直接了當起來,“榮公子,榮齊聰?”
秘密被發現,好像是偷了別人的甜瓜被抓包!呂春花頓時羞愧難當,低頭斂眉,撫弄著頭頂睡得微亂的散發,弱弱的回“也,不太認識。”
呂湘菊看出了姐姐的不自然,追問“你們還是認識的?”
呂春花糾結後,乾脆地點頭,“我們是見過面,只是一面之緣。”
天啊!一面之緣,姐姐如此痴情,卻從來沒去再找過他,這是為什麼呢?姐姐的思想太頑固,若是那郎中也未娶還沒有婚約,這樣豈不是可憐了姐姐自已?
又看著呂春花,“姐姐,我近日去過南塘鎮,那榮公子是愛晚堂的郎中。可是無論妹妹如何提醒,他都記不住有認識過一個名喚呂春花的姑娘,我還提示他,呂府,呂大小姐。”
呂春花睜開眼睛直盯著呂湘菊,彷彿這個問題很重要,“妹妹,你確定,他真的不記得我了?”
呂湘菊重重的點頭,信釋旦旦的保證著,“我確定,當我提到姐姐的畫極為傳神時,他還說要認識並請你去為他家裡人作畫。”
呂春花聽著心裡難受,安靜的傷心良久。
呂湘菊看著他低頭認真的樣子,忍不住問,“榮公子,你可記得我姐姐呂春花了?”
榮齊聰正撫摸著畫中人慾捻的那片楓葉,突被問及,抬頭看向她搖頭。“我記不起。再看看,我慢慢想。”
展開第三幅:一片綠盈盈的幽靜竹林裡,根根竹杆節節攀升,片片竹葉隨風起舞,石桌上架著一古琴,畫中人恬靜的撫著琴絃,一襲迎風擺動的淺灰色薄紗襯的他風雅多情。
給榮齊聰驚豔呆了!這該是多麼玄妙的丹青繪手?能描出世間唯如此美畫卷!
收好,不甘心再開啟第四幅:畫中人正淺福一禮,黔誠認真。這身衣服,似曾相識,對!正是他的!再看畫中背景,這棵稍向左歪大核桃樹,好生眼熟!哪裡見過?這樹上結的青綠大核桃,還曾經,想起來了!周氏醫館!
周氏醫館,拿著藥材清單的那一撞!
有一畫眉,繞林尋枝。穿柳過鬆,問花尋梅。淋風洗雨,踏雪露霜。苦覓數載,終不得棲。忽一路轉,飄過梧桐。灼灼其華,枝繁葉茂。盤旋數日,恐遭嫌惡。心生疑惑,請榮公子解答?
呂春花,那隻可憐執著的畫眉鳥!他榮齊聰,那棵苦難多災的梧桐樹!
榮齊聰回想著呂春花的一顰一笑,一默一哀,久久出神,不忍傷懷!
呂湘菊看他一驚一呆,再沉思默慮,後又周身悲傷寒涼。
繼續探問:“榮公子,是想到了什麼了嗎?”
榮齊聰猛地回神,對著呂湘菊故作堅強的笑笑,“想起來了!我們是見過一面。”又後快速整理好所有畫卷,一把抱起彎腰低頭將畫卷盡數收進櫃檯裡邊,才起身。
呂湘菊一看他這樣做,著急了!“榮公子,這畫是我從姐姐書房裡偷拿來的,你不能據為已有!”
榮齊聰笑著回:“你姐姐是深閨待嫁姑娘,私下裡卻藏有有婦之夫的畫卷。不合適,畫中人還正好是我,那麼我很樂意幫她保管好。”
呂湘菊一時竟被他給噎住了!這榮公子強拿別人的東西,還理直氣壯?
什麼?有婦之夫?!!!
難怪姐姐從不提他,也不再尋他呢?!
那怎麼可以?!姐姐知書達理,溫柔嫻雅。才情了得,還善解人意!
我呂府雖是生意人家,沒有權勢,不算富貴。那姐姐也不至於為人妾室!
可是這畫,姐姐的!必須要回!不然姐姐該多傷心生氣啊?
呂湘菊決心一下,直衝衝轉到後臺,要去拿回畫卷,卻被榮齊聰一把拎出。仿若老鷹捉小雞般將她提溜出來。呂湘菊掙扎著是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待被放下後,氣急敗壞。扒拉好衣衫,對著榮齊聰發了火,“想不到你這小郎中如此渾蛋!潑皮不要臉!你要不歸還我,我姐姐怪罪下來,”
“沒事,你們從家裡到我這僱馬車來回須得多少錢財?”榮齊聰打斷她的話問。
呂湘菊想了想,“來回大概四百文銀不到。怎麼?你這有婦之夫還想去我家?”
榮齊聰讒笑著,繞到櫃檯後邊拿出一兩銀錠子,又轉出來遞向她,“路費呢,本郎中給的高高的,回去告訴你姐姐,想要畫呢,她親自來取回。”
呂湘菊更來氣了!這什麼玩意!“小郎中好大的架子啊!我姐姐豈是你一兩銀子就請得來的?”
榮齊聰穩下情緒,“其實呢,我是有話想親自對她說。你回去告知她就是了,具體想要多少錢財,她來了,我們再商量。”
呂湘菊瞪著溜圓的大眼睛,“你想佔我姐姐便宜?!我勸公子還不如來佔我的更省事。”
榮齊聰感覺這姑娘是真難纏,便說,“榮某若是那種人,你姐姐她也不會,,你可以跟她一起來。”
蘭芷從醫館後門進來喚榮齊聰用午飯。榮齊聰便客套的謙讓呂湘菊:“姑娘若不嫌棄,榮府願留姑娘一頓飯。”
呂湘菊沉思了一會兒,搖頭道,“謝過,不用了。我這就回去告訴姐姐。公子可要記住我,呂湘菊。”
榮齊聰笑著應好。
待呂湘菊出了醫館大門,今日便關門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