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我:‘我的朋友都在躲我騙我,因為她們不喜歡我的派對,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
毒癮。
你怎樣才能知道自己已經深陷泥潭?當你對某些東西的渴望勝過一切的時候?當你發現自己為了不讓朋友瞭解真相而對他們撒謊隱瞞的時候?當你一週不過把癮就完全受不了的時候?甚至一天都受不了?
或者是當你堅持認為以上情形都不適用,堅持自己沒有任何問題的時候?
我們墜落了,眼前就像蠟燭熄滅一樣變得漆黑。我受了重傷,昏倒在街上。但在我的潛意識中,我仍在墜落著。萍琪最後的那條訊息始終在夢境中困擾著我。當我醒來時,派對時間曼他特藥效已經褪去,於是我的身體又陷入了深深的無力感之中。就連我們身後吞噬了三個街區的多彩煙花都沒能撥開我心中的濃霧。當我從佈滿碎石的街上爬起來時,內心仍能看到角落中那具骸骨……她朋友的小雕像掉進了她的胸腔。
我只想再來一片派對時間曼他特,清理掉心中的朦朧與疑惑,讓我變得聰明起來,能夠幫上我的朋友。
就在此時,我意識到即便沒有觸及自己心中“警示列表”的任何一條,我也的確在冒著失控的風險。我還能選擇是否再吃另一片曼他特,也隨時都能拒絕。但……我現在只要失去派對時間曼他特帶來的清晰、開竅的感覺,感覺就非常不對勁——甚至感覺自己不像自己。
或許,只是或許,我的確出問題了?
*** *** ***
“咿哈!”災厄耀武揚威地喊著,飛回我們身邊,“咱們黛茜派就是那麼幹事的!”
鐵蹄呻吟著爬了起來。“鄭重宣告,”他嘟囔,“現在誰都沒資格再說我的戰術太過激了。”
“啊啊啊!”一隻獅鷲(我覺得是伯勞)尖叫,“我翅膀!好像斷了……”
薇薇·萊米吃力地爬出那輛被她撞翻的馬車殘骸。她多處受傷流血,額頭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但她忽略了自己的傷痛,蹣跚走向那隻受重傷的獅鷲。走到一半時,她停住了,顫抖地看向我們身後那繽紛、飛騰的火焰。
“公主在上,我希望沒有小馬住在那些建築裡!”
災厄驕傲地落在她身旁:“當然沒有,昨晚就把那裡的掠奪者清理了,你忘了?”
我們什麼時候幹了什麼?
薇薇晃了晃,伸出蹄子將血從眼睛中抹掉,“噢……你是說你獨自飛走,讓我們非常擔憂的那時候?”她放下前蹄,又向傷員走了一步,“我……我來幫你,別動……”
她走了三步便虛脫了。“喔哦!”災厄驚叫,在薇薇倒向路面前接住了她,又將薇薇扶穩。
我想走過去,這時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還躺著,真是奇怪。我試著站起身,一股刺痛貫穿我的右前蹄。我把它抬了起來,試著弄清出了什麼問題……它很重,我看見一條鋼筋穿過了它,就在我黑屏的嗶嗶小馬上方。
“這下慘了……”
我抬頭看到一隻身著裝甲的深色獅鷲向我走來,下一瞬我的雙眼就開始上翻,再度失去意識。
“……密碼在她們開始包圍我們的時候就拿到了。她們把我們逼上屋頂時我們還覺得自己挺幸運的,可那些賤馬卻把我們的逃脫路線變成了陷阱。”
我在黑羽和鐵蹄的討論中再次醒來。我不覺得自己只昏迷了幾分鐘。我覺得自己生了重病,比鐵蹄棚屋中的那時候更加虛弱。右前蹄如此疼痛,讓我忍不住哭了出來。
“我小隊發現天角獸還檢查了樓裡另一處保險箱,”鐵蹄指出,“她們知道你們有密碼嗎?”
黑羽笑了,“我們肯定沒有宣傳這種事啦!”
我的注意力轉移到薇薇身上。美麗的薇薇在我昏迷時留在了我身邊。她跪在旁邊,角上釋放著治療魔法。這種姿勢連我都看得太久,以至於有些厭煩了。她頭上裹著魔法繃帶,傷口滲出大片深紅的血漬。
“我希望你喜歡輻特寧的味道,小皮,”她微笑著說,儘可能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但不論她藏得多好,我都能察覺她聲音裡的疲倦,“如果我能說服幫蹄醫生把他存貨賣給我們,除了鐵蹄,我們每隻馬都得喝上一箱。”
“薇薇……你沒事吧?你摔傷了。”
薇薇溫柔地向我笑了:“我得了腦震盪,但不嚴重。我更擔心你,小皮。”
噗,我好得很。喝點治療藥劑我就完好如初了。我這麼告訴她,她畏縮了一下,她為什麼要縮?
“小皮……你現在不能用治療藥劑,那東西弄出來之前都不行。”我看了一眼那根以怪異的角度刺穿我前腿、沾滿血液、帶有稜紋的金屬標槍。薇薇繼續說,“用我魔法和我們的藥物能把你包紮起來,但得先把那根金屬棒弄出來。”
肯定會疼吧?
薇薇向我保證肯定會非常疼。
我取出蹄鐵塔拿到的那顆記憶水晶球,端詳了一陣子。那個保險箱的鎖是我這輩子開過的最難的一個,甚至連兩隻天角獸的魔力都打不開。它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根據黑羽所說,僱傭兵們已經在塔樓別處找到了他們需要的密碼。當然,天角獸們肯定不知道。她們大概只想把事情辦得更周密些。
“數到三?”我向薇薇提議道。她點了點頭,嘴唇抿成了一條細線。
“一……二……”
我用魔法觸碰了水晶球。在薇薇的獨角開始閃爍,那段鋼筋被光芒包裹之際,我的所有感官都墜入了另一個世界。
<-=======ooO Ooo=======->
我坐在一排終端機前,絲毫沒有注意旁邊的兩隻小馬。耳機輕輕在我耳中鳴響。終端機螢幕上唯一的影象是一個小氣球,不停地撐大、爆開再重複。
我搭乘的小馬因久坐而全身痠痛。她的鬃毛開始發癢,同時……
呃!好吧,“他”的鬃毛開始發癢。發癢的還有其它的部位。我突然非常非常想回到馬哈頓廢墟,去感受我那條被鋼筋貫穿的前腿了。
小氣球又爆開了,被換成了一串文字。
>音訊傳輸攔截成功
>傳輸傳送地:馬哈頓,蹄鐵塔,橘子居民區
>傳輸接收地:[][][][][][]
>傳輸終點加密。正在記錄通話。要求監督行動。
“完美,”我感到雄駒用極其無聊的聲音說。我感到自己看都不看就按下了一個按鈕,耳中的雜音變成了語音。
“……跟我的橘子舅舅和舅媽在一起。”
我立刻認出是小蘋花的聲音。她的音色奇怪而嘶啞,好像嗓子都哭幹了。我的宿主用嘴叼起一根鉛筆,開始在筆記本上塗畫起來。我嚐到了橡皮的味道,感到了木筆桿上的咬痕。我盡力將注意力集中在味覺、視覺和聽覺上,竭力無視其它感覺。
“有什麼話要說嗎?”另一個聲音是甜貝兒,聽上去挺緊張?還是擔心?
更多文字呈現在了螢幕上。
>非法加密已破解。
>傳輸接收地:中心城,完美小馬
>是否進行語音分析?
我搭乘的雄駒大聲嘆了口氣,按下另一個按鈕。接著便繼續塗寫,只半盯著螢幕。
>語音分析中
“不,”小蘋花悶悶不樂地陳述,“醫生說我姐能撐過去,但是……”
“……但是?”甜貝兒似乎有點害怕聽到答案,“我是說,這可是個大好訊息,對吧?你為什麼聽起來不開心呢?”
小蘋花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感到自己坐直了一點。
毫無疑問,試著安靜下來的小馬總會獲得額外的注意力。
“有個……謠言,”小蘋花向她朋友吐露,“有的小馬說那也許不完全是一場意外。”
“什麼?”甜貝兒驚歎,她的聲音變得也低如耳語,“誰會想傷害阿杰?”
螢幕忽閃著,展示出大量新資訊。某處,有一臺主機剛剛查明是誰在說話,以及討論的內容。我宿主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螢幕與耳機上。
“聽說……也許是她自己部門裡的小馬。”
另一頭的甜貝兒沉默了。我能聽到背景音裡有某隻小馬在哭,是一種輕柔而令馬心碎的抽泣;但我聽不出來聲音是來自甜貝兒那端還是小蘋花那端,但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你那邊怎麼回事?甜貝兒,你從哪裡打過來的?沒出什麼事吧?”一個陰沉的想法一下子浮現在小蘋花的心頭,“你姐姐不會也出了‘意外’吧?”
“什麼?不是,我姐姐很好。我們……我們在落葉小道(Leaf Fall Lane)的水療館裡。瑞瑞整個下午都在這裡試著讓小蝶不要哭。”
“什麼……關於阿杰的事?”
甜貝兒的聲音有點負罪感:“呃……不是。我都覺得她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瑞瑞幾小時前叫我過來的。小蝶錯過了她們的周常水療,所以瑞瑞就去找她了。她發現小蝶縮在和平部辦公室的一個角落裡。我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
這次輪到小蘋花了:“但是?”
“小蝶說雲寶黛茜叫她叛徒!”
“什麼?!”小蘋花可沒法像甜貝兒那樣壓低聲音,我聽到背景中其它小馬的疑問聲。
小蘋花的答覆突然變得有些含糊,“不,沒什麼事,橘子舅舅。和醫院無關。我只是在和甜貝兒說話,”她頓了頓,深思熟慮地補充,“聽起來瑞瑞和小蝶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了。”
小蘋花重新用清晰的聲音向甜貝兒發話了。
“呃……我得走了。暮光閃閃隨時會到。她會待到阿杰脫離生命危險再走,”小蘋花解釋,“你也知道瞬移術對這些終端有多大的破壞力。我真覺得我在夢裡能設計個更好的……而且,小璐要是知道我在一個未加密的線路上通話,可要大發一番脾氣了。”
“一個叛徒?!小蘋花,你能想象嗎?雲寶黛茜是她相識最久的朋友。更糟的是,她可是忠誠元素!”甜貝兒聽起來十分難受,“簡直就像……像‘忠誠’本身叫你叛徒!”
“不知道如果有其他小馬叫她叛徒時她會怎麼想,”小蘋花悶悶不樂地說。
“雲寶黛茜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我不知道,”小蘋花答道,聽上去有些惱火,“我已經不想搞明白這些事了,我只想它們趕快結束。”
“我懂,就好像……一切都……有時候我只想在地上挖個洞躲進去,一直躲到這愚蠢的戰爭結束為止。”
螢幕閃爍了一下。
>接收端終止傳輸。
>內容分析中。
>內容分級為阿爾法級優先。
>要求記憶監管。
>請向你的總管報道。
我感到自己站起身,抖下了耳塞。“可惡,我討厭記憶提取,”我聽到他用我的嘴巴說,“祝那些小馬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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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充滿黑暗與劇痛的現實世界,至少我現在又是隻雌駒了。我強忍著不叫出聲,微弱地向正在包紮我前腿的薇薇笑了笑。
“很聰明,”薇薇從身邊醫藥箱中取出幾瓶修復藥劑,誇獎道。我注意到她沒揹著醫療箱,便四處看了看。我發誓我第二次昏厥前她是揹著的,但我不記得第一次醒來後她有沒有揹著了。
我看到災厄在不遠處修補她的“鞍包”,將戰痕累累的舊盒子換成他從……某處搜刮來的新盒子。
“有什麼有意思的內容嗎?”薇薇問,用角向記憶水晶球指了指。
我低頭瞥了一眼記憶球;它激發的一連串想法盤踞在我腦海裡:
我之前大概就猜到科技部內部並不非常和睦,但讓我沒想到的是:竟然會有小馬有足夠的動機和敵意,以至於嘗試謀殺蘋果傑克……這將爭執帶到了新的層面。也就是說,那段通話發生在蘋果傑克的哥哥去世,而她努力加強對自己部門的控制之後。甚至很有可能在蘋果快餐的記憶之後。新一代的魔法加固終端解釋了我為什麼總能在小馬國廢土中找到仍執行的終端機。如果我推測得正確的話,那段通話也解釋了為什麼絕大多數終端機已經成了碎片。因為只有那些至關重要、富裕或傑出的小馬的終端機才被升級過。
我開始意識到葛瓦德娜·冷酷之羽可能已經對整座保險庫的記憶瞭如指掌了。
然而這些想法只是一些無端的猜測罷了。
重要的是,薇薇千萬不能看到這段記憶。
“某隻雄馬無聊的工作而已,”我撒了個謊,把記憶球飄回我的鞍包,“那隻斷了翅膀的獅鷲怎麼樣了?”
“她短時間內沒法飛了,她的傷可比災厄挨一槍的那次情況嚴重得多……”薇薇邊說邊打量那隻獅鷲。當薇薇轉開目光的一瞬間,我用念力猛地把記憶水晶球拋向夜空。如果運氣不錯,這一拋能把它扔到我們黛茜派引爆的戰場上,這樣那些惡毒的記憶至少能葬身火海。
*** *** ***
“DJ Pon3沒把故事講全,”黑羽向鐵蹄堅稱。我包著鐵皮的同伴以看似尋常的口氣問他們在塞拉斯蒂婭線車站對那些屍鬼小馬的屠殺,“當然,煞星想讓他們去死,但十馬塔還是有不少居民想找到一個和平的解決辦法,比如那個醫生。”
“和平?”鐵蹄又憎惡又難以置信地說,“和那些屍鬼?”
黑羽聳了聳肩:“是啊,我剛好就見過幾個比大多數廢土小馬都可敬的屍鬼。”獅鷲的口氣聽上去還有更多話想說,但又不願意指責剛剛救了自己性命的鐵騎衛,“他們和殭屍小馬不一樣;雖然最後……啊,腐尾警長已經快成殭屍了,我對此很確定。”
“噢?”鐵蹄帶著一種掌管的口氣問。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該擔心了。黑羽和她的獅鷲們是出於某種原因害怕鐵蹄嗎?十馬塔的小馬也一樣嗎?
我不覺得是這樣,但我自己有多瞭解鐵蹄呢?他的言行舉止都可能是精心捏造出來的假象,誰能真正瞭解他?
“確實,腐尾警長不想共存,即使十馬塔裡有居民想試試也不行。那混蛋打算殺掉塔裡所有居民,把塔據為己有,”黑羽一臉噁心地揮了下空氣,“十馬塔附近維護隧道里有一大群殭屍,他試著買通我們解鎖一箇舊隧道的入口,好讓它們衝進去。”
鐵蹄一瞬間變得死寂,然後問:“他試著賄賂你打破合約?他毫無疑問知道獅鷲榮耀絕不會容忍這種事,他為什麼不自己幹?”
我看到黑羽驕傲地吹噓了起來。“那傻瓜做不到,門只能從塔樓裡面開啟。”
“露娜在上!”鐵蹄抽著氣,“我希望你已經和煞星主管說過這事了?”
黒羽扮了個鬼臉。“其實……”她抓了抓地,“我不覺得腐尾警長被幹掉後,還有任何必要去給那混蛋的偏執添油。實際上,我們本來只打算殺掉除腐尾和他的同夥,但我們殺了他之後,其他馬就全撲上來了,我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把他們都殺了。”
鐵蹄竊笑了兩聲,“這當然不怪你們,但煞星必須得知道十馬塔有這樣一個致命的安全漏洞,那條維護隧道具體在哪裡呢?”
*** *** ***
伯勞把自己的防空戰鬥鞍卸了下來,丟在我腳前。我對她眨了眨眼,沒能理解她的意思。
“聽著,你們在上面救了我們一命,我們欠你們的,”伯勞解釋。
“如果你是隻天馬的話,黑羽大概會把你封為鷹爪榮譽成員,但你是獨角獸,這點子根本就飛不起來,”她為自己的雙關語笑了笑。
我低頭盯著那碩大無比的槍。“我真不能要,”我結結巴巴地說,想著我們如果拿到這玩意會幹出些什麼事,“你會用得上。”
“大概吧,不過我更用得上自己小命,而這還得多虧了你們。黑羽的鷹爪們從不欠債,你也別否認你用得上她。如果你能集中火力打中四五槍,小吉爾達(Little Gilda)足以在天角獸護盾上開個洞。”她昂起了頭,“此外,另一個選擇是我們一套裝甲,但我不覺得小馬能穿得上。”
災厄飛了過來,懸在空中盯著它:“其實,咱覺得咱可以把那玩意安在鐵蹄戰鬥鞍上……”
“裝哪?”鐵蹄巨大的鞍子上已經有一挺榴彈機槍和一臺導彈發射器了!
“他的背上啊!”災厄拍了拍帽子,開始給這個主意預熱,“確實,咱們得把這東西向後放一點,讓鐵蹄動下尾巴就能對著目標開火,但如果我們再用上花哨的輔助瞄準魔法……”
不,我現在就得阻止這瘋狂的想法了。鐵蹄最需要的是一件小威力武器,能在樓道里開火的那種。“不如……你們先欠著我們這次怎麼樣?”
“我可不喜歡欠別馬東西,這種事遲早得變成麻煩。”黑羽終於和鐵蹄說完了,加入了我們的對話,“但如果你能在這周內想出更合理的點子,也不是不行,我們待在這裡,一直到這周結束。”
伯勞看了看她的隊長。“計劃是什麼?”她趴在戰鬥鞍的旁邊,開始穿戴。沒有念力魔法的幫助,它顯然過於沉重了。
“完成合同,遞送密碼,然後拿到酬勞,之後呢?”黑羽轉頭看了看正在被薇薇包紮的一個隊友,她彷彿要被薇薇包成木乃伊。
“以卵之名,”黑羽起誓,“我會琢磨清楚的。”
災厄看著重新裝上“小吉爾達”的伯勞,露出一絲沮喪:“咱不清楚咱們怎麼才能找到你們。”
黑羽從鞍包裡掏出一個小裝置,看起來很像隱形小馬,“這是個無線電裝置。可以把它連上嗶嗶小馬,既能傳送訊號,也能接收訊號。你的嗶嗶小馬不是廣播塔,所以我們通訊距離有限。但既然你已經收到了我們的訊息,也就知道透過哪個頻率和我們聯絡。”
我點了點頭,把它飄進了鞍包裡。我首先必須得恢復嗶嗶小馬的魔能核心,這次可以利用鐵蹄的動力裝甲重啟嗶嗶小馬,就和我之前用嗶嗶小馬重啟動力裝甲一樣。但這是一個精密的操作過程,我帶著傷可沒法完成,在灰暗的環境中也不行,沒有派對時間曼他特或許也不行。
不……不,沒有它我也能做到,即使我感覺自己做不到,該死,我之前做過呢。
鐵蹄朝我們跑了過來。我正想問問他和黑羽間不太順利的談話,但他卻把我的注意力引向了別處。“我們被監視了,有個機械精靈想在我不察覺的情況下引起你的注意。”
守望者。
*** *** ***
我找了個藉口來到坑坑窪窪的廢墟上,那個機械精靈飄了過來,如同傍晚的日落一樣安靜。
“你好,小皮!”守望者試著表現得同往常一樣,但這次明顯不是偶遇,如果是偶遇,那我一定會先聽到音樂,“你們在這幹嘛呢?那場爆炸是怎麼回事?”
我想知道守望者是否就是我和鐵蹄之前發現的那位害羞的跟蹤者,於是決定試探下。
“呃,災厄剛剛在玩‘煙花’;而鐵蹄沒有察覺,讓你隱蔽地跟了我們一整天,”我含糊其辭,“你是在做什麼?”
“一整天?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小皮,我從剛剛到這兒。”
聽起來像是編的。也無所謂了,我需要守望者的幫助。“守望者,我需要你幫我個忙。我要你聯絡上葛瓦德娜,給她說說黑羽鷹爪僱傭兵的事。”
守望者沉默了很久,似乎在等我的解釋。
“葛瓦德娜正在集結失去聯絡的獅鷲僱傭兵。黑羽損失了半數成員,倖存者也都身受重傷。我們的幫助有限,她們需要更多幫助。我覺得葛瓦德娜至少是她們的一條出路……”
“不,”機械精靈淡淡地說。
“不?”我驚訝地坐了下來,“你瞧,我們能幫助那些夥計,還是說,你只關心小馬?”
“我之前一直樂於幫助你,是因為能拯救生命。這可不是拯救生命,更像是一個……出於虛榮的行動。我絕對不能暴露自己,每次我幫你,都要冒著很大的風險!”
哎呀,看在露娜之愛的份上。我轉過身背對著那個漂浮的大鐵球。
然而守望者出乎意料地說:“好吧,我幫你幹,但你必須要為我做些事,我有個任務給你。”
“你有個什麼給我?”我眨眨眼,轉身盯著機械精靈。
“十馬塔裡有顆黑歐泊石,那是我的,從我這兒偷走的,我想要回來。”
我猶豫地問:“黑歐泊石是什麼?”
“一種特殊的寶石,就像記憶水晶球一樣,只不過是用在記憶儲存器上。”還沒等我問記憶儲存器又是什麼,守望者就接著解釋,“記憶水晶球能儲存用獨角獸魔法提取出來的記憶,這過程通常是被動的。而記憶儲存器是一種魔法頭冠,可以用來記錄使用者的經歷,或重新再現,即使使用者不是獨角獸也可以。”
我點了點頭,這種高科技產物感覺很完美,但可能和小蘋花的魔法加固終端機一樣,雖然是神秘科技的一大進步,但研發出來的時候很可能接近末日了。否則,它們在廢土上一定會多到我走路都會被絆到。
“所以你要我從十馬塔給你帶個記憶水晶球之類的東西?我看上去像郵差嗎?”我有些憤怒,“但如果這就是你要我做的好事,我會幹,那玩意兒在哪?”
“我相信它現在落入了那隻廣播小馬——DJ Pon3的蹄中。幫我拿到它,然後我會幫你轉達訊息。”
等等,什麼?守望者要我從敬心那裡偷東西!?
“我……我……”我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好……好……好,我看看我能做什麼,”我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但你要先把那條該死的訊息發過去。”
機械精靈盤旋了一陣子,守望者看上去在仔細思考。
“當然,信任是雙向的。”
額,也許吧,但守望者剛剛還想讓我背叛我關心的小馬的信任。現在,比起始終躲在機械精靈後,幫個忙還要求回報的某隻小馬,我更在意、更需要敬心。因此,我會直接向她提出需要黑歐泊石。如果她拒絕,那就只能說守望者運氣不好了。
我突然想到了其他事,睜大眼死死盯住守望者的機械精靈。
“怎麼了?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這次到現在都沒消失,但先前每次的小拜訪倒是越來越短,幾乎每次我開始問你敏感問題的時候,你就掉線了,這次你有求於我,卻……”
一陣靜電噪音過後,機械精靈放起了歡快的進行曲(由大號、鼓和口琴演奏),看起來守望者的時間“用完了”。
這一次我可不買賬了。
*** *** ***
太陽初升,將上方的雲層染成色彩絢麗的油畫,讓整座城市再次陷入交錯複雜的陰影中。
如果不是視覺強化魔法出了故障,害我預見不到敵對目標躲在哪兒,隨時隨地都得提防每處拐角與影子的話,如果我前腿沒有傳來陣陣劇痛、腦袋沒有嗡嗡作響、胃裡沒有翻江倒海的話,我肯定非常願意走完這段回去的路。
我得出一個結論:我恨輻射病,不是一點半點。十馬塔、敬心、溫暖的床和我之間彷彿隔著一個不可逾越的距離。
黑羽的鷹爪僱傭兵離開前,薇薇已經把輻特寧遞給了我們幾位(除了鐵蹄以外)。但最後這六袋輻特寧絕對不足以消除我們三個嚴重超標的輻射。薇薇向我們保證,只要我們能成功回到十馬塔,她就可以去買更多補給,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們之後一直保持沉默,這讓我更加擔心了。
我嘗試回想記憶球裡的內容來分散注意力,這讓我進一步想到(戰時)科技部,最後讓我想起鐵蹄對這部門的評價,以及它幫助的物件。
政部和蹄鐵軍工、四星運輸、馬國機械、甚至避難廄科技等一系列公司展開了合作。
蹄鐵軍工:在那裡,我第一次瞭解到蘋果傑克的世界並不是一帆風順的。馬國機械:我連一點關於他們的確切資訊都不知道,但我嚴重懷疑那些噩夢般的生化腦機器馬是他們的傑作。四星公司:盡是一群為斑馬間諜提供庇護,和他們同流合汙的間諜小馬,需要為數以百萬計的傷亡負很大的責任。最後是避難廄科技……我對他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這些都是在政部的指導和支援下興建的。
薇薇喘著粗氣的呼喊打斷了我的思維,我已經落後很長一段距離了,既因為一直在思想神遊,也因為體型和當前的身體狀況。其他夥伴正蹲在前面一處破牆前休息,只能透過半扇窗戶看見他們,我原打算奔幾步追上他們,然而,當我開始蹣跚加快步伐後,立馬就開始感到噁心反胃。
伴著虛弱和噁心,我擦去口鼻處的怪味兒,靠近第二扇窗戶。我剛剛那麼狼狽不堪,並不急著湊到他們身邊。旁邊有張金屬桌子,嚴格來說,我們都在這座房子的內部,然而看上去像是待在外面一樣。我停下腳步開啟桌子,發現裡面有十幾個瓶蓋。
我迷迷糊糊的腦子始終想著一個問題:為什麼我一直會在各種地方找到瓶蓋?桌子、垃圾箱、鎖櫃、檔案櫃。什麼樣的小馬才會把錢放在這種看起來很隨機的地方?什麼樣的腦回路才會這樣想:快看!有張桌子在廢墟里,讓我們放點錢在裡面吧。不用太多——夠買個三明治就行……
我搖了搖頭,把那些如蛛網一樣盤在我腦海裡的思緒統統甩掉。我已經頭痛欲裂了,再去思考這些問題實在不明智。
我眨眨眼把淚水收起來,看著“外邊”的街道,突然聽到一陣像是鳥兒拍打翅膀的古怪騷亂聲,卻一時看不到來源。我開始掃視更遠的區域。片刻後,一團綠色的火球照亮了整條街,一隻野火鳳凰點燃了一隻企圖襲擊她的血翼。我駐足觀看,目瞪口呆。
我同伴並不都能鎮定地繼續看下去,薇薇飄起了她的戰鬥霰彈槍,跨出身前的窗戶,這舉動讓我們都大吃一驚。
薇薇從來都不會是第一個戰鬥的,但她願意使用致命武力的生物名單正飛速擴張,現在甚至包括天角獸了。雖然每次都是出於自衛,或是保衛其他小馬。我看見薇薇擺出戰鬥姿態,飄起霰彈槍,對準空中的那場衝突,突然記起了乾酪傑克的話。在小馬國廢土的環境下,我是不是正慢慢失去原來的她?她是不是正在逐漸迷失自己的本性?
薇薇一直待在原地不動,直到野火鳳凰的輪廓完全被血翼的身子遮住。
砰!!
巨大的蝙蝠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落在了地上。薇薇轉身瞄準另一隻,等待下次開火的最佳時機。
那群蝙蝠可不想讓她找到機會開火,其中一隻突然衝向我的朋友。兩聲槍響後,災厄也加入了戰鬥,血翼的屍體剛好落在薇薇蹄前。
野火鳳凰朝著襲擊者猛撲回去,整片天空都充滿綠色火焰。一隻血翼突然轉向,迎面撲向那隻莊嚴神聖、金碧輝煌的鳥兒,兩者一起撞進一輛貨運馬車的車廂中,撞爛許多裝著破書的箱子。我突然想知道,那些書會不會本來打算運往暮光閃閃的閱覽室。
野火鳳凰被血翼壓在身下,我能看到她不停掙扎想要掙脫。另一隻血翼飛到了貨運馬車門口,野火鳳凰朝它噴出綠色的火焰,血翼立即撲扇翅膀向後退去。在血翼扭過頭把尖牙扎進鳳凰體內之際,那個美麗的生物發出一聲長長的哀鳴。第二隻血翼也落在了門縫處。
“小皮!”薇薇歇斯底里地朝我吼道。“你的斑馬步槍!”我嚇了一跳,但派對時間曼他特的戒斷反應卻讓我只能困惑地看著她,努力分析她到底想讓我幹嘛。
薇薇不想再等了,角上一閃,一把奪過掛在我身上的斑馬步槍,朝著車廂後部猛烈開火了。不出幾秒,整個車廂內陷入一片火海,裡面傳來血翼痛苦的尖叫。其中一隻跌跌撞撞用著了火的翅膀走了出來,儼然是一團活生生的火焰,它掙扎了幾下,便倒在了街道上。
什麼都不剩了。野火鳳凰消失了,第二隻血翼也消失了。運書的貨車變成了一個咆哮的熔爐,裡面的任何生物都被它吞噬了。
我的視線在馬車和薇薇間來回移動,腦中一片空白。“但……”薇薇神情緊張地瞥了我一眼,然後凝視著火焰。
就在我努力不去多想的時候,一團灰燼從火焰中升起,在晨曦中盤旋紛飛,穿過殘破的城市廢墟,追逐著日光,在空中捲起一陣旋風。隨後爆發出一陣翡翠般的耀眼光芒,夾雜著炫目的金光,一隻野火鳳凰憑空出現了。
薇薇愉快地鬆了口氣,望著那個奇異而壯麗的生物繞著我們頭頂盤旋三圈,一聲動聽的長鳴過後,她振翅高飛遠去。
她笑著把斑馬步槍還給我,“這和活活燒死可不一樣,知道嗎?”
*** *** ***
“等我們回去,我得好好洗個澡,”薇薇對我們說,“幫蹄醫生診所一開門,我馬上就把輻特寧買回來。照這個速度,回去後不會等太久的。”
“該死,等咱們回去,咱也得好好洗個澡!”災厄忽然大聲說,把薇薇嚇得一激靈。
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最好跟敬心同枕一床。“我……”我的話停在了半路上,我的大腦正努力抗拒輻射病和派對時間曼他特戒斷反應帶來的影響,現在還多了一個睡眠嚴重缺乏的影響。“我不知道,我很想睡一覺,但我們已經沒時間了。”
“已經沒時間了?但……你說什麼沒時間了?”
“我們必須趕在乾酪傑克被處決前,”我不假思索地告訴災厄,“把他救出來。”
我其他夥伴全部僵在原地。
“咱們‘必須’幹什麼?”災厄問,表現得好像我剛剛告訴他我們都‘必須’被響尾蛇咬一口一樣。
“抱歉,我不是這意思,”我意識到了自己話裡的錯誤,糾正道,“但我自己必須得去救他。”
“能再說一遍嗎?咱還是覺得咱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介意我問下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薇薇問。
“你不打算問下她的計劃嗎?”鐵蹄補充說。
我轉身望向那些滿臉驚訝、不願合作的夥伴們,突然意識到我還沒和他們提過自己打算救出那隻令馬不愉快的淺褐色獨角獸。
“咱說讓他直接絞死得了!”災厄說著,重重一記著陸,表示自己態度相當堅決。
“你只是為了……”薇薇剛開始說,就把下半句話噎到了嘴裡,“你想害我們全部被趕出十馬塔?就為了救那隻想搶劫你的小馬?先別說警衛可能二話不說開槍把你放倒,他當時可是自己認罪的!”
我感覺到全身都在發抖。我現在的狀態沒法去和他們爭論。難道他們就看不出來我要做的事是正確的嗎?
“見鬼,小皮!”薇薇忽然對我發起了火,為什麼她要對我發火呢?“乾酪傑克不值得你這麼做!你曾救了那個可悲混蛋的命,下一刻他就想搶劫來報答你!他不值得你為他感到難過!”
薇薇的話、以及話裡飽含的怒氣把我逼退了幾步。
“我同意,”鐵蹄言簡意賅地總結。
最終,我回應了他們,主要針對薇薇。“這不重要!他值不值得救並不重要。拯救戰場上所有生命,小蝶說過,對吧?那隻公馬有自己的孩子!兩隻小雄駒和一隻小雌駒。你想想,如果他死了,那些孩子怎麼辦?你覺得十馬塔像一個有一絲仁慈的地方嗎?你到處買東西的時候有見過一家孤兒院嗎?”
我轉向災厄和鐵蹄,“我幹了後會失去什麼並不重要,但如果我現在連試都不試一下,我又會失去多少?”
有時,為了做正確的事,你不得不成為萬夫所指的物件。
我的朋友全都對著我退了一步,面面相覷,好像正在懷疑由誰來打破沉默。最後,鐵蹄上前一步說,“好吧,那計劃是什麼?”
我長舒了一口氣,頓時感到一陣頭暈,不得不掙扎著站住腳,差點倒下,繼續解釋:
“我還剩一個隱形小馬,我會潛進去,用毒鏢槍給他來一槍。中鏢後,毒液會讓他癱瘓幾個小時,但沒有副作用。然後我開鎖,把他背到背上,用懸浮魔法分擔重量。只要他還在我背上,隱形魔法應該能夠同時蓋住我們兩個,和能讓我鞍包隱形一個道理。”
薇薇的眼眶溼潤了,但還是上前一步:“那樣的話,我洗澡前,我們還必須做些其他事。”
我疑惑地看著她,依然滿懷希望。
“我們需要去一下那個工作臺,這樣你才能造一把新的毒鏢槍。”
*** *** ***
我的蹄子都快廢了。
我幾乎站不起來,工作臺看上去在我眼前游來游去。薇薇在我身旁,溫柔鼓勵著我。在我提到孩子們後,她的態度似乎完全轉變了。我有點驚訝,但內心毫無疑問感到十分舒暢。
“沒事,你能做到,只要專心點就行。”
我成功把一堆看似隨意的垃圾奇蹟般地拼成一件強力的自制武器,衝薇薇點了點頭,“好了……只需要再幹一會兒就好。”
薇薇點點頭,輕輕地拍了拍我,“你的心總在正確的位置,小皮。”她退後一步,給了我一個略帶悲傷的微笑,“儘管你的想法可能不那麼正確,但我知道應該相信你的內心……”她低下頭,蹄子輕輕地磨著地面,“我真的很關心你,你知道。”
我感覺自己心裡一陣小激動,頭也暈了起來。這是什麼情況?她這次不是想故意傷害災厄的感情吧?她要投入我的懷抱嗎?而昨天她還把我甩給了敬心?不……一定是我解讀有問題。
我轉移了視線,有點心痛,因為我知道我離敬心不遠了。遠處的角落,有張毯子蓋著什麼紅色的東西,“嘿……薇薇,那是你的小拖車嗎?”我問,覺得可能是她昨天早晨留在那裡的。我甚至腦補著敬心發現了那輛小拖車,小心把它挪到邊上,還蓋上了毯子。雖然,我確實記不清薇薇當時到底帶沒帶車來了。
我又看了看她,這些念頭頓時消失。她看上去很美麗,流露出一絲憂傷,眼眶中閃著淚光,沒有回答我,而是轉移了話題:“還要多久?”她轉身又看了一眼毒鏢槍。
“萬能膠……”我試圖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來回答她,但失敗了,“很萬能,根本不需要凝固時間。天,現在估計已經能用了。”
“你帶夠需要的毒鏢了?”
“只需要一發,”雖然我不得不承認,以我現在的狀態,可能需要帶上幾十根,我現在打中谷倉門那麼大的目標都得運氣特別好才行。
“讓我瞧瞧,”薇薇小聲說,我飄起一根毒鏢,裝進毒鏢槍裡。薇薇用念力裹住它,把它舉到眼前,檢查著上面的瞄準線。我忽然想到,毒鏢槍這樣的非致命武器,應該更適合我這位和平主義的夥伴。
我想起了之前的擔憂,薇薇能從毒鏢槍上受益多少?心理上和精神上?不讓自己蹄子沾染鮮血與死亡就能解決掉敵方?該死,為什麼我之前就沒想過這些?
我轉向她,正想開口承諾給她也做把毒鏢槍,卻一臉茫然地愣在了原地。薇薇正用毒鏢槍指向我,她難道不知道這麼做不安全嘛?
唰!
噢!我大張嘴巴,吃驚的話都隨著舌頭一起僵在了嘴裡。
薇薇含著淚水,對我說:“我很抱歉,小皮。”
發……發生了什麼?
薇薇的角上的光芒變亮了,我聽見那輛紅色小拖車移動時發出的吱嘎聲,它停在了我身後。薇薇走上前,用蹄子輕推了我一下,我就癱倒在了拖車裡。
她故意向我扣了扳機!
當薇薇用念力飄起毯子蓋在我身上的時候,我發誓自己會殺了她。
*** *** ***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失去意識的,最後的記憶,就是透過拖車的鐵皮感覺到電梯的振動,我本該注意到那輛拖車的,躺在這拖車裡也很不舒服。我什麼也看不到,唯一能聞到的,就是天殺的毯子味。心理上,我知道自己應該感到怒不可遏,或憂心忡忡,也許更應擔心自己小命不保。但我實在太虛弱了,已經疲倦到沒法調動那些情緒了。
然後我大概睡著了。
現在,我醒了過來,發現自己身處一個似曾相識的恐怖場景中——被綁在手術桌上。一陣恐慌頓時向我襲來,我掙扎著想擺脫束縛,想著那個變態屍鬼博士不知怎麼復活了,重新抓住了我,還是在薇薇的幫助下!
我縮了回來,痛苦在內心深處滋生,她怎麼能這麼做?她可是我的朋友啊!
我感覺非常糟糕,除了心痛、頭疼以及生理上的病痛外,我感覺體內還有一種無法忍受的強烈不適感。這就是腐質的影響嗎?我把頭向後一仰,靠在枕頭上。(有點小吃驚,抓我的馬居然給了我一個枕頭)
視線上方,有馬在牆上貼了海報,一隻非常年輕的雌駒穿著帶黃色條紋的粉色護士裝,注視著我,告訴我不必加入鐵騎衛也能成為英雄。等著我的顯然是“便盆維護技工”和“癌症病房小丑”之類的崗位。
這裡不是紅色賽車手工廠,我掃視四周。我被綁住的床放在簾子圍成的隔間裡,我能看到外面小馬來來往往的影子。跟我一起的還有一臺古怪、嗶嗶直響的終端機,我身上還插著一些塑膠管子,正往我身體裡輸進輸出液體。
其中一個影子是災厄,我能從帽子的形狀分辨出他。
媽的!不要!別連他也參與進來了!塞拉斯蒂婭和露娜咒他們被活活燒死。
“你這是鬧哪樣!”我聽到災厄正和房間其他馬交談,“記得咱們說過要做正確的事嗎?呃,這可不算。”
“你以為我想這麼做嗎?”薇薇的聲音透過圍著我的紗布簾子傳了進來,語氣裡流露著心碎,棒極了!“是小皮逼我這樣做的。”
“她怎麼就逼你了?咱記得她連路都走不直。”
我的身體突然沉重無比,彷彿有一張鉛製的毯子正朝下壓過來。
“別傻了!你也聽見她的話了,乾酪傑克明天就會被處決,如果她害自己被趕出這裡,我們就沒機會說服她接受治療了。”
噢,原來是這樣。
我張開嘴想說點什麼,但眼皮沉重不堪,然後再也睜不開眼了。
*** *** ***
當我再次醒來時,我感覺……好多了。
我依然很累很虛弱,虛到了骨子裡,但沒有那種奇怪的感覺了,不頭疼也不噁心。我能看得非常清楚、聽得非常清楚,也能清晰地感知與思考,彷彿纏著我的所有迷霧都消散了一樣。
我想坐起來,但依然被緊緊地綁在醫療床上。一陣恐慌向我襲來,但我把它抑制住了。我沒被抓回去,沒在那個瘋屍鬼的實驗室裡,這裡不一樣。如果我一直對自己這樣說,也許我的身體會聽進去,心率可能就會減慢到正常水平。
我躺回原處,不斷起身讓我筋疲力盡。雖然我沒力氣掙脫束縛,但生氣的力氣還是有的。這輩子唯一的朋友居然敢算計我,薇薇把我搞癱了。在我遭遇糟糕的屍鬼博士後,他們居然還把我綁在床上有一天。他們強迫我……
以放逐月球的名義,我知道自己出了問題,我又不傻,我只是……媽的,我自己會來這裡的,最後總會來的,我只是有更重要、更緊急的事去……
一個影子向我的床位走來,一側床簾被拉開,一隻深棕色陸馬走進了我的“小監獄”。我的視線越過他看見薇薇正蜷在長凳上,角上閃著光,面前放著一顆記憶球,她又沉浸在小蝶的記憶球中了。
天哪!就好像她什麼都沒做錯一樣。
我心頭生起一陣難受的感覺,我有權對她大發雷霆,我也確實很生氣。但我不能仇恨自己朋友,因此,即使正在氣頭上,我還是為她感到一陣擔憂。
“嗨,早上好,”雄馬說,“我是幫蹄醫生,至於你,他們已經告訴我了,叫小皮對吧?今早感覺怎麼樣?”
於是我把怒氣都傾瀉到了他身上,儘管不知道有多少是他活該,某方面說,他也是自作自受。畢竟,他沒有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就治療了我的藥癮,我那時候還是癱瘓狀態。再加上他來的正是時候,正好撞槍口上。
“這名字蠢透了。”
這個醫生一點都沒因為我的冒犯而生氣,“沒錯,我想你說得對。在我接管這診所的時候,就把我名字換成了這個。幫蹄診所是戰前的醫療康復中心,我自以為是改成這個名字,可能是有點專斷。”
我嘆了口氣,搖搖頭。“不,這樣確實……有道理。”就幫蹄診所而言,“幫蹄醫生”這名字就懷著很好的敬心。我突然感覺嘴角不由自主露出微笑,但我立刻把微笑擠了回去,想重新找到剛剛那股有理有據的怒氣。
“我為什麼被全身綁起來了?!”我想了解自己的處境。
幫蹄醫生和藹地回答:“治療毒癮,其中一步就是徹底淨化生理系統。這過程可不能有管子被拔出來,否則你的身體會受到永久性傷害。”
哦,“那,為什麼我現在還被綁著?”
“說實話,像你這樣的病患,醒來第一反應往往是直接溜走,在我剛把他們身體裡的毒素清理乾淨後又跑去大把嗑藥,這樣的情況我見多了。”
“這是我的自由,不是嗎?”
“對,一點沒錯。有你朋友在你身邊,我敢保證如果你又嗑藥了,你明天又會出現在這兒。從你身上我就可以大賺一筆。”
我盯著天花板,“看來我需要新朋友了!”看上去沒向我開過槍的朋友已經所剩無幾了。
“這觀點在我意料中,這可不是好事”,醫生說,“就你情況而言,確保你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前,我得繼續綁著你。”我露出威脅的表情,但他只是聳了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剛到這兒時,派對時間曼他特不是你唯一的問題,你還有嚴重的輻射病,更別提蠍尾獅的毒素了。你身體在過去幾周裡顯然飽經磨難,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在冒著風險開始治療你之前,我不得不做好很多準備工作。”醫生嚴肅地警告我,“治療過程讓你的身體變得非常虛弱,十分不穩定,現在你能慢慢自愈了。不過接下來幾天裡,你必須好好休息,不能有劇烈運動。”
他說完這些話後,我沉默了。我的情況到底有多糟?如果我真有這麼糟,其他馬情況又會好到哪裡去。“醫生,我……朋友們?他們狀況和我差不多,拜託,他們也需要你的幫助。”
幫蹄醫生點點頭:“我知道,你的獨角獸朋友始終堅持先治好你。那個鐵騎衛死活不讓我檢查,但我還是在你恢復期間治療了災厄和薇薇·萊米。”
當然,鐵蹄絕對不想讓這裡任何馬知道他是屍鬼。
“他們還好嗎?”
“生理上,沒問題,”醫生說,“但情感上的創傷,要痊癒,得靠你自己,而不是我。”
好極了,把這差事也甩給我,我甚至都不打算對他們發火了嘞。
“現在,我想和你談談毒癮的事,”幫蹄醫生跟我說。
棒極了,現在又來個演講,而且還把我綁了起來,讓我非聽不可。
“你應該注意到,你的感知和思維現在都變得很清晰,雖然比不上嗑藥的時候,但還是比先前不嗑藥的時候強了不少,對吧?”
我不情願地點點頭。
“這就是派對時間曼他特討厭的兩面性。它是種大腦加速器,提取自一種神秘的植物,那種植物只產於斑馬大地,好像無盡之森裡也有一些。不管你服用得有多頻繁,它們效果絲毫不會比第一次差。然而,大多數癮君子不知道的是,一旦停藥,神智就會衰退。你嗑的越多,不嗑藥時的神智也就衰退得越多。常年嗑藥的小馬,已經到了身體系統一旦沒有藥物就會崩潰的地步。”
幫蹄醫生微微一笑:“你現在感覺到的清晰狀態,其實就是你中了派對時間曼他特的招之前的自然狀態。”
什麼?我之前是這樣的?我感覺自己現在可機敏多了。一切都那麼清晰,思考也變得容易多了。雖然沒有嗑藥的時候那麼強大,但還是好多了。如果這就是我沾上派對時間曼他特之前的樣子,為什麼我會感覺這麼新奇?為什麼感覺不出來……
但我感到自己身體不對勁還是有段時間了。淚水不知不覺充滿了我的眼眶,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流淚。我看著醫生。
“現在,我只能給你建議,但沒法強迫你去做,”醫生繼續說,“你顯然需要離曼他特遠點,這不會很輕鬆。你身體和大腦也許不再會渴望或依賴它們,但絕大多數的上癮不僅體現在生理上,更體現在心理上。我無法說這一點不難,但從你的話裡,我能聽出你意志很堅定,而且你也有夠堅定的朋友來幫你完成。”
我慢慢點頭,雖然內心並不是很想聽到這句話,但我知道自己必須這麼做。
“還有,我強烈建議離那些普通曼他特也遠一點,以及類似的成癮藥物,像霸力、狂怒藥劑、黛茜……派對時間曼他特最容易上癮,但其他藥物也好不到哪裡去。根據你的家族病史,你比大多數小馬更容易上癮,所以我建議——堅決別碰它們。”
我點點頭,突然發現問題,等等, “我家族和這有什麼關係?”
“上癮傾向是會遺傳的,”幫蹄告訴我,“你朋友薇薇·萊米給我說了你母親的事。”
“我母親?”她無權這樣洩露我的資訊!
“她酗酒,對嗎?”
我開始磨著牙,目光四處遊走,只為避開醫生。他耐心等待,直到我心中的鄙夷和怒氣都散得差不多了,最後我回答:“她可愛標記就是杯蘋果烈酒,還能怎麼樣?”
“你知道可愛標記沒法掌控自己的前途,對吧?”
我又看向別處,我才不想被捲進對我母親的討論裡,哪怕他們再把我綁上幾天。
糟糕!乾酪傑克!我到底暈了多久?
我想從前腿的嗶嗶小馬那裡檢視時間和日期,但我前腿被綁住了。而且我這才想起來,嗶嗶小馬早就完全宕機了。
“醫生,”我問,試著讓自己聲音聽起來不那麼焦慮,“乾酪傑克被處決還要多久?”拜託,露娜,助我一蹄之力吧……
醫生眨了眨眼:“那個乳酪店老闆?兩小時前就被處決了。”我感覺有個花盆從空中砸到我的肚子上,緊接著是一塊鐵砧。“為什麼問這個,你認識他?”
我已經失敗了。
*** *** ***
薇薇是我的第一位訪客,在從小蝶記憶球中出來後,她說話就非常謹慎,彷彿正在雞蛋殼上跑步一樣。她邊說話邊亮著獨角,解開綁著我的繩子,一次只解開一根。我拼命壓制住想把她一招封喉的衝動,醫生說了,不能劇烈運動。
“我不期望你會原諒我……”薇薇開口。
“很好,”我一句話打斷了她,“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我的話讓她有些瑟縮,但她還是堅強說了下去:“……這件事是我們之間的事,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理解我為什麼這樣做,以及為什麼必須當機立斷。”
“你應該改成,為什麼覺得你要當機立斷,”我吵道,“還違背了我的意願。”
“你獨自沒辦法尋求幫助,這裡可能是小馬國廢土唯一能幫你的地方,而你卻要拋棄這裡。”
“我已經意識到自己身體有問題了”,我反駁,“我正要尋求幫助呢。”
“噢?”薇薇反問,陷入了震驚,感到難以置信,“什麼時候?”
“就在我們從天上掉下來後,那時候我就意識到了,我估計睡一覺後我就會自己去找醫生了。”
“省省吧,”她轉過去背對我,不看她的臉我都知道她在偷偷哭,顫抖的胸口和呼吸聲也不難發現。
啊!我現在簡直想用牙齒把她撕碎……但我還是不忍心看見她受傷的樣子。我清楚,要是再繼續吵下去,我只會讓她傷得更深,也許是她罪有應得,但我真不想給她造成更大的傷害了。
“薇薇,你需要暫時出去一下。”
她用蹄子擦了擦臉,看向我,眼睛有點紅腫,但就是不想讓我看到她的眼淚。
“由於你的行為,乾酪傑克的孩子們沒有了監護者,過不了多久,連住的地方都會被奪走。”我嚴肅地凝視她,她站在那裡,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之前問過醫生他的孩子們最後會怎麼樣。我之前想的沒錯,十馬塔沒有類似孤兒院的收容機構。我想起醫生的原話:十馬塔遵循“精英管理制”,並不是什麼社會公社。任何小馬都要憑本事爭取到這裡的居住權,做不到,或承擔不起自己享有的特權的,將沒有容身之所。所以那些孩子這個月底就會被驅逐出十馬塔。
“你得解決這個問題。讓鐵蹄來這裡,我需要和他談談,讓他帶上我鞍包和多功能馬鎧,我得修好嗶嗶小馬,這樣就能給黑羽的僱傭兵發訊息。我打算讓他們帶著那些孩子去碎蹄嶺,就算是還上了欠我的情吧。”我眉頭一皺,發現這樣並不理想,但還是他媽比讓那些孩子獨自面對馬哈頓廢墟強太多了。
“你的任務,就是把這堆壞訊息委婉告訴乾酪傑克的孩子們,並說服他們跟著黑羽離開。”
薇薇睜大了眼睛,頓時意識到我給她的這個任務,會在感情上造成多麼大的痛苦,但她還是點了點頭,扛下了這個擔子,彷彿這是她應得的“獎賞”一樣。
*** *** ***
“咱非常抱歉,小皮,”災厄用蹄子託著下巴說,薇薇一出去,他就溜進了我的病房。
我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坐起來,雖然還是有點吃力,但頭腦清晰,腸胃也不再翻騰,沒有了不適的戒斷反應纏身,這感覺真是太棒了。
“你沒有理由向我道歉,災厄,”我說道,儘管內心深處那個易怒的小馬有著不同的觀點,“這件事是薇薇做的,而且她……的確是想幫助我,一點也沒錯,我的確需要幫助。”
災厄抬頭看著我,我有些驚訝於他眼中流露出的痛苦,“不,小皮,咱最應該給你道歉。這全是咱的錯!咱才是最早讓你吃那些天殺斑馬薄荷糖的小馬。”
淦,災厄說的對。我開始意識到,眼睜睜看著我逐漸在藥物裡迷失自我,他自己是不是也非常難過。他一直都被自責折磨嗎?仁慈的塞拉斯蒂婭,我都對自己朋友們做了什麼?!
不知道這算不算劇烈活動,我艱難從醫療床上爬下來,用前蹄輕輕摟住災厄的脖子。我沒什麼話可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只希望如果自己給他一個久久的擁抱,能讓他理解我完全原諒了他,而我也非常對不起大家。
*** *** ***
我有一大堆道歉要去說。
“你還好嗎?”我問候了一下鐵蹄,用多功能馬鎧裡的工具把我的嗶嗶小馬連進他的動力裝甲裡。
“這句話難道不該由別的小馬問你嗎?”鐵蹄用深沉的嗓音反問。
“我……暈了好久,”我承認,“我之前忽略了一些事,一些顯而易見的事。我之前反應太慢,根本沒注意到它們。”我嚥了口唾沫,“比如,你跟我說過科技部成立了四星公司,之後你又發現四星公司乾的那些好事。我無法想象你當時受的打擊有多大……”
“我……能處理好,”鐵蹄打斷了我。
“但你沒必要獨自處理,”我搖搖頭,“我過去一直關注薇薇和災厄,卻沒意識到自己所有朋友都在承受痛苦,並不只有那些外向的傢伙。”
鐵蹄輕聲說:“謝謝你,小皮,但我說過了,我能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我點著頭,尊重他的決心。嗶嗶小馬突然響起嗶嗶聲,讓我把注意力集中在它上面。
“好,但我現在是為你而來的,”我添了幾句,“如果我能幫上你,如果你真需要和誰談心的話,那麼我很樂意。”
“我還是算了。”
我閉嘴了。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裡,我都在專心修理嗶嗶小馬。修好後,這件小小的穿戴裝置已經運轉得比這幾個月都更流暢高效。我從鞍包裡拿出無線電裝置,給黑羽發了條訊息。她對我給她的任務有點惱火,但更多是欣慰,因為我這麼快就聯絡了她,讓她幫一個最多發點脾氣的小忙。
“以卵之名,孩子,我更覺得這是幫了你三個忙,但我又想到,你幫我們聯絡上了葛瓦德娜的碎蹄嶺部隊,這讓我欠你更多了,我感覺自己翅膀已經迫不及待要飛去那裡了。”
“多謝了,黑羽,薇薇會讓那些小馬在十馬塔的四星車站等你們。”
我切斷了廣播。鐵蹄這麼久一直保持沉默。
“你真的確定……?”我邊收起工具邊問。
“小皮,你給了我一種希望,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他聽上去……有點憂傷?“世界上曾有另一隻雌馬讓我有這種感覺。但過不了多久,就像她後來發現一樣,你也會發現我並不是更好的小馬。”
鐵蹄默默走出了幫蹄診所。
*** *** ***
“鐵蹄去哪兒了?”
“你確定你可以下床了嗎,小皮?”看到我突然衝進他的房間,災厄眼睛睜得老大。
“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鐵蹄離開後,我發了一會兒呆,花了幾分鐘時間才把各種情感落實到行動上,不過到了那時候,我已經找不到他的蹤影了。
“呃……好吧,上次咱見到他時,他正打算去找煞星主管談話。”
不!我猛轉身,一路跑進了電梯。
*** *** ***
我花了好久好久……才找到通往地下室的門。我已經超越了身體的極限,本來我早就該倒下了,只為和看不見的時間賽跑。當我找到那扇門的時候,心裡咯噔一下,瞬間緊張起來。那扇門本該鎖上的,而眼前這扇門卻被開啟了。我迅速衝進門內,又停下腳步,身體靠在一面冰冷的牆上,大口喘著粗氣。
地下室是個雜亂無比的迷宮,下面的牆體都太厚了,讓視覺強化魔法探測不到我所處房間外的任何小馬,無論是友好的還是敵對的。我不得不靠自己視覺獨自搜尋。最後,在一間後室裡,我發現了一大堆門,上面都有一個鏽蝕的警告標誌,油漆已經剝落:
緊急庇護所
僅限指定獨角獸進入
像通往地下室的主門一樣,那些門也是敞開的。我的嗶嗶小馬亮了起來,有一個友好的目標。
“鐵蹄?”
我開啟嗶嗶小馬的燈,看見那個鐵騎衛站在黑暗中,面對另一扇厚重的鋼製巨門,門上嵌著小小的鋼化玻璃視窗。他抬起的右蹄旁邊有一個控制面板。
“鐵蹄!”我氣喘吁吁地叫著,體內充斥著炙熱的刺痛感,“別那樣做!”
鐵騎衛低下自己裝甲包裹的蹄子,轉身看著我。“別做什麼?”他隨意的語氣令我想抓狂。
“別讓它們進來!”
鐵騎衛抬起頭:“別擔心,小皮。沒有小馬能透過這扇門,我已經確保它永遠也不能被開啟了。”
什麼?感謝女神!我癱倒在冰冷的石制地板上,感覺自己再也站不起來了。但沒關係,我腦海中所有的恐懼頓時煙消雲散。
鐵蹄走到我身旁:“你真以為我會放那些殭屍進來,讓整座十馬塔的無辜小馬一起給他陪葬?你真是一點也不瞭解我,不是嗎?”
他向我身後走去,把我留在了原地。
不,我暗暗承認,慚愧不已,精疲力竭。不,我不瞭解鐵蹄。也許,我是時候停止懷疑自己的朋友了,應該開始更信任他們了。他們真的是一群善良的小馬,也真的竭盡全力去給予了幫助。
我的思緒被一聲巨響打斷。煞星主管的臉出現在視窗另一端。他腦袋上一塊肉被硬生生撕了下來。我能看見他絕望而驚恐地盯著這一邊,在鋼門另一邊瘋狂敲擊。
下一瞬,那些殭屍小馬撲在他身上,將他拉離視窗,撕成碎片,將他活生生地吃掉。
蹄注:升級
新技能:死神突襲——如果你在輔助瞄準魔法模式下殺死目標,退出模式後會立即恢復25%行動點數。通常會讓你的瞄準魔法重新充能,並立即重啟,完成至少一次額外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