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城內,最高的那一處五層高樓之上。
瓦礫殘破的近乎找不出一塊完整的。
街上的幾乎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抬頭注視屋頂的兩個大修行者身影。
不僅是冀州城,放眼整個中原江湖之上,也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多的大修行者,聚在一起打鬥的場景。
在人群中,趙允和自已軍中的年輕侍衛同樣與尋常百姓一樣,抬頭仰望。
“將……掌櫃的,那兩人是誰啊?”
趙允笑呵呵的,看的入神,目不轉睛的回道:
“持劍的,是大漓最巔峰的行者長孫無淨,另一個嘛,是前些年江湖上第一刺客,陸修。”
“長孫無淨我聽過,據說修為深不可測,是中原所有行者中,最厲害的那一個,那個陸修……沒聽過。”
“沒聽過很正常,陸修在最巔峰的時候,我也還十歲而已,那時候的江湖,刺客是很榮耀的存在,那個陸修單憑一把九天玄弓,就能同時斬殺幾位大修行者,可惜啊。”
侍衛愣了愣,滿臉疑惑的繼續問道:
\"可惜什麼?\"
“可惜被情所困唄,愛上了一個自已不該愛的女人,結果連累了整個門派被滅。”
“他......愛上了誰?”
“我們的磐臺大將軍……的妹妹。”
“啊?還有這等事!那他還真是個人物!啊?你說的是那位豈不是......”
“是的,那個女子,就是大漓當今的太后。”
侍衛驚愕,環顧四周,幸好沒被別人聽到,但是自已的內心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遠處街角,趙瑜和趙進就站在那裡,望著趙允。
趙瑜的心中五味雜陳,她早就料到了自已的侄兒會來這冀州城尋自已,勸說自已回幷州。
但是她卻沒上前,哪怕是與自已的至親相認。
良久之後,趙瑜和趙進,消失在街角。
“我們走吧。”
“掌櫃的,我們去哪?不看了啊?”
“想看的人,都看到了,我們回家。”
趙允的語氣,帶著濃濃的傷感。
以他的修為自然注意到了街角兩人的存在,但是他同樣沒有去相認。
只是用餘光,看了一眼自已的至親,望著自已姑姑的背影,他心中知道,這一別,怕是今生不再相見。
……
在高處的兩人,已經戰鬥了上百回合。
上一次兩人相遇,陸修只是為了救自已的徒兒,所以並未戀戰,刻意避而不戰。
可是今日的陸修,似乎做好了死戰到底的準備。
即使自已的輕功功法已經冠絕中原,但是卻一直未離開過屋頂。
兩人站在對立的兩處屋脊之上,長孫無淨問道:
“嘿!打得痛快不?”
陸修哈哈大笑,回道:
“二十多年了,終於可以痛痛快快打上一架了!”
“你說你何苦呢?聽說你當年都已經到了第十境的修為,卻因心境受損,掉落回第九境。”
“天下修行者,唯境界高低,斷江湖地位,曾經的我,也摸到了江湖的屋脊,但是沒有那個人,我就算登頂,又有何用呢!”
“嗯,這般豪氣,我長孫無淨佩服!那個,我們要不然直接一點,速戰速決吧,差不多了,要不然,那個磐臺明宗怕是要來了。”
“那最好不過了。”
下一息,兩人躍起,近乎催動自身所有內息之力,金色的弓與長孫無淨的長劍,在空中捲起雷暴之勢,整個冀州城上空風雲突變。
十幾息之後,只有長孫無淨站在屋脊。
世間至此,再無陸修。
城南左武衛的中軍營帳中,磐臺明宗側臥在床榻上,手中還是拿著許敬之當年攥寫的那本《儒士春秋》。
片刻後,賈連城大步走進軍帳。行禮稟報:
“大將軍,所有運往城外的糧草,都已經被我們截獲,已運至營中。”
“嗯,知道了。”
磐臺明宗並未抬頭,只是淡淡的回了幾個字。
賈連城卻未動,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說出自已心中的疑惑。
“大將軍,屬下有兩件事不解!”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倒是糾結個屁啊!”
“嘿嘿!屬下就是好奇~”
見賈連城一臉憨笑的模樣,磐臺明宗切了一聲,這才直起身,放下書,穿上靴子。
“你是好奇,為何我明知道趙瑜是自已放火燒燬了春月樓,卻不再去追要春月樓積攢下的錢財?”
“請大將軍解惑!”
“那些錢財本就不是我左武衛的,我們又為何要強取豪奪,這麼做,我磐臺明宗的名聲在北境的大家族中,豈不是會臭了?
我之所以逼迫,就是警告她一下,那些錢財我磐臺明宗可以不要,但是你也不能給趙允!趙瑜是個聰明人,她知道怎麼做。
若是殺了趙瑜,再奪了錢財,那以後那些大家族們,說不定就會因為懼怕我,而暗地裡投靠了趙允,那樣豈不是得不償失了。”
賈連城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說道:
“大將軍思慮縝密,屬下佩服的五體投地!”
“你特麼把拍馬屁的功夫,就不能用到讀書上?”
“嘿嘿,屬下一會就回自已軍帳去讀書去!”
賈連城還是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磐臺明宗輕輕搖頭,嘆了一口氣。
“至於第二件事,你想問我既然得知陸修在冀州城現身,為何不去誅殺他?”
賈連城很是肯定的點頭,就像孩童一般誠懇且迫切。
“陸修……一個我近乎已經忘記的名字了。當年若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與太后生了間隙,如果我現在殺了他,我那妹妹恐怕會恨我一輩子嘍!”
“大將軍,既然你不想讓陸修死,那長孫無淨此時正與他激戰正酣,您為何不出面阻攔,這樣太后那邊,對你豈不是也會……”
賈連城的話,被磐臺明宗的一聲嗔笑打斷。
“你以為,我那太后妹妹,就真的不想陸修死麼?”
賈連城愣住了,這句話似乎又點醒了自已。磐臺明宗繼續說道:
“這些年,她也同樣知道陸修當年並未死,我當年出兵鎮壓羽門,其實就是給太后一個斷了那段姻緣的理由而已,若我真想殺那陸修,當年恐怕也殺不死啊! 要知道,他當年,就已經是第十境的修為了。”
“如今借守陵人的手,除掉他,這樣一來,皇后那邊都不會對您有怨言。”
“除掉他?連城啊,你還是頭腦簡單了些。守陵人和陸修也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他們兩個是在演?”
“那不然呢?”
賈連城目光呆滯,這江湖的人心,顯然不是他這種出身軍武的人能算計的通的,見磐臺明宗站在那裡,背過身去,不再言語,賈連城默默退出了營帳。
磐臺明宗的目光呆滯,心中所想,皆是二十年前的場景,他的心中仍存質疑:
難道自已的妹妹,真就願意聽到陸修死去的訊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