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鄭以檀從昏睡中醒來第一個看見就是正坐在牆邊畫唐卡的女人。
措姆今日穿了尋常的服飾,沒有遮住臉,鄭以檀倒是認不出她來。
她瞟了鄭以檀一眼,在唐卡上落下流暢的一筆:“我是三天之前你說要殺了的那個人。”
鄭以檀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你是大祭司?”
說完這句之後她又猛地走出門在措姆的家裡看了一圈,臉色有些發沉:“伏引呢?”
措姆洗了筆,又重新沾上新顏料:“她上山了。”
“和我一起來的那些人呢?”
措姆輕笑一聲,手中的畫筆未停。
鄭以檀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措姆涼涼開口:“我以為你們這些從山外來的人都是為了搶奪資源殺人不眨眼的人。說實話,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對她動了殺心,為什麼她還是不殺你。”
措姆沒有明說這個“她”是誰,但鄭以檀顯然聽得懂。
她的記憶閃回暈倒之前。
是伏引……
在她看見伏引的那一刻起就忽然不能動彈了,她眼睜睜的看著伏引將手覆蓋在了她的臉上,再然後她就暈了過去。
是暗靈力。
伏引她……是暗靈根修士?
那伏引就更不應該留下她的性命了。
鄭以檀啞著嗓子開口,神色有些複雜:“她上山之前有說什麼嗎?”
措姆填完一塊色塊,滿意的勾了勾唇:“沒有。”
鄭以檀又問:“那她是什麼意思,放我走?”
措姆其實並不討厭鄭以檀。
她只是有點太過執拗,但本心也實在算不上是壞的。
至少她明知道伏引在他們和措姆之間選了措姆,但是在玄黃宗長老在塔城圍堵伏引的時候她還是選擇了不參與其中。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出於什麼原因,但是論跡不論心,至少她沒有這麼做。
措姆猜想這大概正是伏引留下她一條命的原因吧。
措姆似乎並不怎麼在意鄭以檀,繼續全神貫注的投入進她的畫中:“你想走便走,塔城之中不會有人攔你。”
鄭以檀沉思了一會之後問措姆:“如果我想留下呢?”
“留下?”
措姆倒是來了興趣,撂下筆看向鄭以檀:“為什麼?”
鄭以檀只覺得自已喉頭髮緊。
“我想見見伏引。”
見見她,聽她親口說留下她性命的那個原因。
鄭以檀的腦子並不糊塗。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是選大祭司還是玄黃宗的選擇,那都是她那幫同門自已想象的。
人家伏引其實壓根就不欠他們什麼。
甚至在她第一次進太虛到雪山來的時候還是伏引救了她,她才能夠得以活下來。
要是真算起來,還是她早早就欠了伏引。
要說見死不救……
可是大家都是修士,在遇到傳承和與自已利益息息相關的事情的時候誰不是打的頭破血流。
他們又不是聖母,說到底都是競爭對手是利已主義者,為什麼見死要救?
唉。
只不過第一次來的時候是一個人回去,看來這一次又得一個人回玄黃宗了。
雪山之上伏引的情況也不怎麼好。
她的頭髮被雷劈地有點焦,身上雖然用靈力整理過,但衣服還是有點破破爛爛的。
就她那樣子,在座的各位誰沒有經歷過雷劫?只看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就是那個大家苦苦尋找的“得到了傳承”在雪山上渡雷劫的幸運兒。
不過大家都現實得很,他們對伏引並沒有殺心,甚至還想要套近乎。
“這位道友,不知可是尋到了這雪山之中的傳承?”
“不知這傳承是什麼?道友可願與我等分享一二?”
伏引略過眼前這一張張臉,視線直直鎖定在了人群中的其中一人身上。
此人面容年輕卻留著鬍子,正是太虛仙境最早出現的時候被伏家派遣過來的伏覃。
伏覃是伏亦澤的父親,算是伏家的旁支。去年伏引自上望城山之後第一次回景息時他人已經進了太虛仙境,所以他並沒有見過長大之後的伏引。
自然他對伏引這個人的所有印象都停留在她是殺害他親孫女伏姝卻被家主送去望城山遠避的本家小姐。
他並不知道後來伏引回景息之後發生的事,現在面對面地見到了身量抽條的伏引也沒認出來。
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那雙貓兒一般的眼睛有點眼熟。
伏覃是煉虛期,算是這一群人當中修為比較高的,他看著前邊的人招呼伏引,自已卻端著強者的架子站在最後邊悄悄地打量著她。
要他說,這太虛仙境是他修煉生涯中遇到過最奇怪的一處秘境了。
他進秘境已經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了,幾乎把能走到的地方都摸了個遍。
他走過了森林、山川,原野、草原,進過山洞下過湖,現在還爬上了雪山,但是這處秘境除了那點不常見的靈草靈獸之外基本啥也沒有。
這麼大的秘境沒有什麼稀奇貨他是不信的。
而奇遇往往伴隨著奇怪的現象。
他進秘境之後稱得上奇怪的只有兩件事,一是前些日子森林坍塌露出地底空腔,他去了但是啥也沒找到,不知道是去晚了還是壓根就沒有奇遇。
二就是山下的塔城,那裡竟然居住著秘境中的原住民,而且只要他們一靠近這些原住民就會發現自已無法使用靈力。
正是這古怪的現象促使他上了雪山。
而當他在雪山上像無頭蒼蠅一樣轉了幾天之後就聽見天空傳來一聲巨響,竟然有人在秘境中突破了。
這不是明晃晃的寫著“我得到了雪山上的奇遇或者傳承嗎?”
不過伏覃也不傻,找過來的人有很多,想要知道所謂的奇遇是什麼可不是看誰先問的。
伏引如今剛突破化神,體內靈力充裕,如果來的全是化神期她完全有那個自信完好無損的走出去,但偏偏——伏覃是煉虛,來的人中還不止他一個煉虛。
伏引捏了捏拳。
她微微挑眉,抬手指向東邊:“往那邊走不遠有一片冰川湖,潛下去之後有一個地底溶洞,那兒有濃郁的火元素殘留,應當是某位大能坐化之地。”
一番話說的真假參半,大部份人聽聞都將信將疑,小部份人已經率先朝著伏引手指的方向去了。
伏覃沒動,而是開口詢問伏引:“道友是哪個宗門的子弟?在下景息伏氏伏覃。”
伏引剎那間腦海中思緒百轉千回:“阿爭,不過是一屆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