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胖子往巷子深處一指：“走過這條巷子左拐，到第一個路口再右拐，你會看到一條大街，沿著大街走就能看到鶴歸堂了。”

鶴歸堂是顧家產業，南溪顧氏在修仙界的名頭那也是如雷貫耳。

伏引的景息伏氏還有青水師氏，都是因為家族基業在城中，城主也世代出自族中才得名。南溪顧氏卻不一樣，南溪城的城主並不姓顧，但顧家卻越過了城主成了這座城的代名詞。

顧家出名，是因為有錢。

鶴歸堂是顧家世代經營的產業，旗下什麼行業都有沾染，上到拍賣行下到太虛仙境門前的洛華安神茶，幾乎任何能賺到錢的地方都能看到他們的身影。

伏引按照小胖子的指引很快就在南溪城的主街道上看到了鶴歸堂。

鶴歸堂坐落在南溪城中央，臨街而建，佔地廣闊。

這一家鶴歸堂是顧氏開的第一家商行，迄今已有一千六百年曆史。

商行的正門高大寬敞，門前有一對生了青苔的石獅子，兩側是雕樑畫棟的廊柱，上方懸掛著金字招牌，匾額上寫著“鶴歸堂”，字型蒼勁有力，正出自顧氏第一位家主之手。

鶴歸堂的院落佈局考究，前廳後院左右對稱，進入鶴歸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寬敞的前廳，廳內陳設著各式古色古香的傢俱展櫃，牆上掛著精妙絕倫栩栩如生的山水畫。前廳後面是一個開闊的天井，天井兩側種植著青翠的綠竹和各類花卉靈草，環境幽靜雅緻，處處都透露著店家的用心與精緻。

前廳是鶴歸堂的接待區，設有長長的迎客桌和配套的椅子，來往的商賈和顧客通常都在此處洽談生意。

南溪城幽靜，鶴歸堂卻有著天南地北的來客，來來往往很是熱鬧。

伏引進商行的時候，接待桌基本已經全部坐滿了，她便帶著楚生坐在了唯一空著的那張桌子前。

桌子後面的是一個穿著一身鵝黃色長裙的小姑娘，彎彎的柳眉下是一雙明淨清澈的眼睛，水汪汪的好似一潭秋水，肌膚如象牙般潔白，方當韶齡，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

金秋的夕陽斜射在她臉上，明眸皓齒自有一股清靈之氣。

小姑娘打量了一下伏引和楚生。

和自已差不多年紀的少女著一身月白道袍，面板白皙沒有瑕疵，輪廓線條並非能給人凌厲美豔視覺效果的深邃形，反倒溫潤柔和。秋風裡帶著些溼意，撩起少女鬢間的碎髮，她嘴角輕扯，眉目間分明皆是笑容，可那雙貓兒似的眸中卻冷淡非常。

而她身側的那小童則更惹眼幾分，一頭銀白的長髮和睫毛忽閃，生的是粉雕玉琢的金童，但那張臉卻面無表情，烏黑的眼眸瞧人的時候總帶著些說不上的感覺。

似是悲憫又似是淡漠。

小姑娘瞬間坐直了身體，朝伏引作揖道：“二位來鶴歸堂是要談什麼生意？”

“我想請你們幫我開啟這個。”

伏引將那機關盒子放在小姑娘的面前。

那盒子四面平整線條分明，表面有成千上萬條像髮絲一樣細的裂痕。

小姑娘接過盒子，摸了摸上面的裂痕：“機關？”

伏引點點頭：“帶有自毀裝置的機關，暴力拆卸會毀掉裡面的東西。”

小姑娘放下盒子，勾唇一笑，一雙明眸中滿是玩味：“這盒子能開，但是你能給我什麼報酬？”

伏引將自已在望城山的弟子腰牌遞給小姑娘：“望城山伏引，如果你們能解開這個盒子，你們的要求我會盡所能完成。”

小姑娘看清那牌子上的字後，神色一變，竟指向伏引身側的楚生：“解開這個盒子，我要他。”

伏引蹙眉：“他是我的朋友，我沒有權利決定他的去留。”

楚生卻是抬眸定定的瞧著那姑娘：“好。”

小姑娘打了個響指，朝伏引伸出一隻手：“重新介紹一下，顧沽琰。”

顧沽琰。

伏引在來鶴歸堂之前當然是瞭解過一點南溪顧氏的結構的。

顧家現任家主顧清讓，和她那天煞孤星的命也差不多。

自他出生之後顧氏本家嫡系接連出事，先是他生母在誕育妹妹的時候難產而亡，後是爺爺被刺殺父親神秘失蹤。

從他十二歲被迫掌家至今一百一十餘年，直系親屬還活著的只有那個難產的妹妹。

顧清讓那個妹妹的名字就是顧沽琰。

鶴歸堂佔地很廣，內部分為很多不同的區塊，除了伏引剛剛看到的接待區、商品展示區之外還有倉庫、賬房、茶室和顧氏族人的獨立空間。

伏引跟在顧沽琰的後面走上了鶴歸堂的二樓。

顧沽琰敲了兩下門之後就徑直推門進去了。

還未見到房間中的人，伏引便先聽見了一陣鳥鳴。

這裡應該是顧清讓平時在商行裡待的地方，房間中央擺著一張金絲楠木製成的長桌，桌子後面的椅子同樣也是金絲楠木的，軟墊上鋪設著蘇繡絲綢。

身穿柳色長衣的少年坐在窗前，窗欞也由金絲楠木製成，透過窗戶可以看到鶴歸堂熙熙攘攘的門前。陽光透過窗戶灑進房間落在少年的側顏。

少年俊美柔和，鴉羽般順滑的烏黑長髮被綢帶簡單的束起，黑白分明的雙眼在陽光下透著溫和寧靜。

他的左手上正立著一隻金黃的玄鳳，他一摸那玄鳳的爪子就引來一陣啄，但他依舊不厭其煩的戲弄著那鳥兒，還時不時伸手擼擼玄鳳的腦袋。

他看見顧沽琰身後的伏引，微微一笑：“遠道而來的客人？”

伏引抱拳：“望城山伏引。”

顧清讓如桃花一般柔和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我知道你，鶴止真人高徒，庭深真人獨女，久仰久仰。”

顧沽琰將那機關盒子遞給顧清讓，顧清讓將那隻玄鳳放回鳥籠，接過盒子仔細的瞧了瞧。

“這機關做的倒是有意思。這樣的程度近年來倒是少見得緊，是老物件吧？”

伏引點點頭。

顧清讓將盒子還給顧沽琰：“我已經好些年沒接觸機關了，這方面還是我妹妹更熟悉些，你不介意由我妹妹來開吧？”

伏引搖搖頭。

顧清讓善於經營一道，顧沽琰對顧氏祖傳的機關術更為擅長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兒。

顧沽琰將她帶來見顧清讓，一是因為她的身份，二就是為了找個清淨的地方來完成這件事。

整個鶴歸堂沒有哪個地方會比顧清讓這裡更安全。

顧沽琰拿著那盒子在長桌前坐下，幾乎沒有猶豫的便上手開始解機關。

顧沽琰下手的方式很考究，伏引能看出她有的時候收著力有的時候又用了力，她那一雙手好像又不單單是一雙手，靈巧又精確。

顧沽琰拆機關的速度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那困擾了伏引和燕無歸許久的盒子就被脫下了外殼成了一堆大小不一的零件。

而那盒子的中間，赫然放著一個長命鎖。

那是一個由黃金製成雕刻著五爪金龍模樣的長命鎖，即便伏引再不懂，只消一眼也看出這形制樣式出自人界皇族。

顧沽琰拿起長命鎖仔細瞧了瞧：“製作的時間不算太久，大概是十年前的物件，這東西應該是出自人界燕氏皇族。”

燕氏皇族。

伏引眯了眯眸子。

這局布的可真是大。

“好啦。”顧沽琰拍了拍手看向伏引，“你要的我已經給你了，他我要留下。”

伏引看了看一側曬著太陽不說話的顧清讓，又看向顧沽琰：“他是妖。”

顧沽琰笑呵呵的道：“我知道，還是雪蓮精，價值連城啊。”

楚生：“我留下。”

伏引定定看了楚生半晌，對顧沽琰說：“看好他。”

顧沽琰拉起楚生的手：“我會的。”

留下楚生的要求是顧沽琰一開始就提出的，楚生自已應下了。

雪蓮精全身上下都是寶貝，特別是能幻化成型的大妖。

但是顧氏並不缺區區一隻雪蓮精帶來的價值。楚生作為被交換的利益，他應該也很清楚他在顧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顧沽琰甚至還是當著他的面說的那些。

倒也不是自大，但是縱然下界的這些人不知道她的真身，她好歹也有一個望城山大弟子和景息伏氏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她的一個承諾價值應該遠比楚生一隻雪蓮精要大。

伏引不明白顧沽琰為什麼會選擇要一個楚生，也不明白為什麼楚生會主動答應留下。

但是她想要的目的已經達到，交出去一個楚生對她目前來說實在百利而無一害。

她只答應過次仁喇嘛要將楚生帶出太虛仙境，但是卻沒有答應要保護楚生的安全，這是他自已做的選擇，伏引沒有任何立場也沒有理由去阻撓。

楚生畢竟是妖，雖然她也不是人族，但是身在修仙界，身邊帶著一個外貌如此突出的妖行事也總是多有不便的。

伏引沒再多說什麼，留下楚生，帶著那塊長命鎖離開了鶴歸堂。

來的時候兩個人，走的時候一個人。

她沒在南溪城多做逗留，直接回到了靈毓鎮。

不過她也沒有回望城山，而是去了阿禾留下的那間鋪子，給燕無歸疊了一個千紙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