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霜見到眼前不知從哪裡出來的一批牛鬼蛇神,頓時怒不可遏。
“哪裡來的一群野蠻流民?休要在這裡誤事,都給我滾,滾滾滾!”一名家丁見到自己小姐臉色非常懂事地上前驅趕。
可他卻沒成想,程蝶馨叫來的這一幫人也不是吃素的。
一個瞎了眼又斷了腿的男子神神叨叨地站了出來,像是大街最常見的那種江湖術士。
他嘴裡嘟嘟囔囔地說著什麼,這神秘又詭異的架勢將眾人都不禁被吸引了目光。
“哎呀,柳小姐,我看你印堂發黑,恐有滅頂之災啊,我能助你逢凶化吉,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只需五十文!”
柳若霜本就差的臉色此時更加臭。
“你們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賤民?膽敢咒罵本小姐,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柳若霜發怒。
程蝶馨冷笑一聲“我自是知道的不能再知道,可即使我知道你是誰又怎樣?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這處也不是你傢俬有產地,我們在這‘閒逛’你也要管上一管嘛?你們這些王公貴族還有沒有天理了?”
柳若霜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得乾巴巴地伸著手指指著程蝶馨。
而這話也讓程蝶馨身旁的人跟著大笑,還時不時有人嬌慣地誇一嘴程蝶馨。
“蝶馨不愧是戲班子,嘴皮子就是好,說出了我的心聲,有些人,真是什麼閒事都管,煩得很呢。”
“那可是我姐,當然了。”明月戲班的小福子在一邊笑呵呵附和。
程蝶馨挑挑眉,也跟著傻樂。
從小被驕縱長大的柳若霜哪裡被說過一點重話,除了載儀讓她本來順風順水的日子變得崎嶇,這之外,她就沒有人會反駁或是拒絕。
她看著這麼一群人就站在那裡看自己的笑話,怒意從心中起。
既然她笑得如此開心,那就讓她再也笑不出來。
想到這,她突然狠狠地一轉身,將自己放置身後的弓箭拿了出來。
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那劍刃架上來,對準還在說笑的程蝶馨。
程蝶馨離她不算近,和一群人有說有笑間,的確沒注意到眼前的景象。
就連那箭已經離弦衝著自己飛奔而來都不知。
可在一旁最為細心的玉蘭看得一清二楚,她想要開口去告訴程蝶馨。
可惜一切都會晚,那箭的距離離她太近了不過咫尺。
玉蘭沒有更多的想法了,只是飛奔拉走程蝶馨。
可她還是沒有抵過箭的速度,那尖銳的箭頭狠狠擦傷她的右胳膊,頓時鮮血的腥味瀰漫。
玉蘭低哼一聲,這麼大的動靜果然惹得了所有人回神,和一聲聲驚呼。
程蝶馨率先反應過來,意識到玉蘭為自己擋箭並且受傷,頓時情緒激動的一聲大喊。
“玉蘭,你沒事吧?”
玉蘭此時嘴唇頓時慘白,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臂,被劃傷出一條長長的可怕的口子,此時還在鮮血淋漓的淌血。
但她還是搖搖頭“沒事,只是有點痛。”
程蝶馨不傻,她知道這是玉蘭哄騙她的話,頓時紅了眼睛。
她最近情緒總是莫名地激動,見玉蘭此狀,更是啪嗒啪嗒掉下兩滴淚珠子。
“哎呀哎呀,沒事,來來來,我就猜到今天必定打架,我還帶了藥物。”身後一個身材矮小極了的女子冒了出來,那也是程蝶馨江湖中的朋友。
她三下五除二撕掉了玉蘭那袖子,開始用藥物擦拭乾淨血,直接又找出一大塊草藥和紗布,給玉蘭包紮上。
“姑娘沒事,箭上沒毒,不會有生命危險,就是啊,可能要留疤咯,你看看這麼深的口子,你這些日子注意養護哈,哎呀,蝶馨啊,這箭幸好姑娘為你擋了半個,不然,衝著你心臟而來的箭,就這麼咻的一下,你人就沒了啦,知道的吧?”
那個身材矮小的婦女叨叨著,程蝶馨此時臉色更加不好。
她一雙大眼睛死死瞪著騎在馬匹上的柳若霜。
柳若霜此時正淺淺彎著唇,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徹底惹怒了程蝶馨。
如果這箭單純傷了她,她還不至於這樣恨柳若霜,可此時她傷害了她最好的朋友。
她絕對受不了自己的朋友受傷。
程蝶馨一轉身“程二程三,你們幾個兄弟跟我後面揍人,行不?”
程二程三是個肌肉壯實的男子,他們是一處地痞武館的人,年少時就和程蝶馨為好友。
他們身後還站著和他們兩個一樣大塊頭的一群男子。
“蝶馨,你說啥我都答應,可······我不揍女人嗷。”程二小聲叨叨一句。
程蝶馨冷笑“放心,她,我要親自收拾,你們將他們的家丁都給我按住就行。”
程三也笑了“就那群小蝦米?再給我來一百個我也能給她們治得服服的。”
程蝶馨挑眉,回身去拿傷到玉蘭的那把箭。
玉蘭欲要阻攔“蝶馨,你別衝動,找到許縉雲要緊,其他的不礙事,我養些日子就能好。”
程蝶馨拍了拍她把住自己的手“你別怕,我有分寸,欺負你的,我不想讓她那麼逍遙快活。”
說完,程蝶馨也不管玉蘭的阻止,轉過身,就怒氣衝衝地跟在程二程三一眾人身後。
果真如程三所說,柳家這幾個家丁對於武館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事,程三幾乎一手一個,給家丁打得站不起來。
柳若霜騎在馬上,想要射箭,卻被程二一把抓住箭。
程二快要比騎在馬上的柳若霜都要高了,這副氣勢逼人的模樣,讓柳若霜頓時腿軟。
沒了武器的柳若霜此時只能乾巴巴看著,她害怕馬上就要波及自己,於是想要轉身騎馬掉頭就跑。
誰料,下一秒,程蝶馨竟然生猛地翻上她的馬,就在她身後。
柳若霜頓時被嚇得一聲驚呼,想要四處亂動給程蝶馨擠下馬。
可這些似乎都無濟於事,程蝶馨一拳打在她的眼眶上。
程蝶馨是半個練家子的,這麼一圈下去,柳若霜頓時眼冒金星,眼眶烏青。
可程蝶馨還覺得不夠,她趁著柳若霜還在迷惑,翻身下馬。
拽著柳若霜的頭髮,狠狠將她拽下馬。
“你自詡高貴什麼?載儀不喜歡你,你就處心積慮地陷害他喜歡的人和他,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愛。”
“你以為你身份高貴就必須所有人都愛你嗎?你這樣的蛇蠍心腸,活該一輩子孤寡而死。”說完程蝶馨就狠狠地扇了她幾嘴巴。
“一共三個巴掌,你殺了三個人,如果你再膽敢傷害我的朋友,我程蝶馨就和你拼命,你聽見沒有?”
程蝶馨恨自己現在只能動嘴皮子,她真的有了殺意,可她又覺得,自己輕易殺了她,反而做實了載儀和李易安的罪名,到時候,死無對證。
柳若霜原本還在懵,此時聽了程蝶馨的話也明白了怎麼回事。
“你就是王語如那小賤人派來的?”柳若霜鼻青臉腫地冷笑著,頗為滑稽。
“嘴放乾淨點,那是你姑奶奶。”程蝶馨推搡了一把她。
柳若霜此時站起身,微微梳理了一下發髻,接著又恢復那高傲的神色“那我也告訴你,不可能,我就是要你們都死哈哈哈哈,我就是心腸歹毒,我就是要得到載儀,憑什麼我五歲就看中的東西,到了十五歲,就要將他拱手相讓與另一個女人,我的才學美貌究竟哪一點不如別的女人?”
她撕心裂肺地吼叫著,程蝶馨見此只是冷笑一聲。
“可能這就是你和語如的區別吧,她從來不會試圖與誰比較,她也不曾將載儀看作私有物,載儀那般的人物,是無數女郎肖想的物件,他愛誰那是他的選擇,和誰比誰好,誰比誰差有什麼關係?”
“就算你是天上的仙女,他看不上你,那就永遠不會對你真心。”
“更何況,語如她也很好,除了家境,你又怎知她哪裡比你差呢?”
程蝶馨連續三段話徹底讓柳若霜啞口無言,她聽進去了卻也沒有完全聽進去。
她只是不斷仰天大笑,神色接近瘋魔“我已經到了這個境界了,你以為,我還會在乎那些嗎?”
“我告訴你吧,你以為是我想要載儀的命,其實,是所有人都想要載儀的命!”
“他一個宗室子弟出身,竟然妄想著與革命黨建立認同,你覺得,清王朝的老爺們,會放過他?你以為,我怎麼能這麼順利地將李易安和載儀都給塞到牢獄之中?”
程蝶馨聽著她的話,此時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是啊,她早該想到,如果只是因為女人之間的情感糾紛,是不會讓盛極一時的兩位大人都入獄。
程蝶馨頓時心底一沉,像是有風涼颼颼地吹刮。
“你們,都別想好,我都算好了,載儀死了,我就讓太后將襄王府抄家,流放江北,就富察華萱和襄親王那副身子骨,半路就能死,呵,富察華萱不是一直看不上我嗎?到時候我就要讓她下跪求我。”
“接著,就是王語如和你們這群賤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柳若霜自信地說著自己的謀劃,似乎她無比確信,這一天一定會來臨的。
程蝶馨見此忍不住又扇了她一巴掌“你想太多了,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讓你死在這?”
柳若霜大笑一聲,和瘋癲了一般,要去廝打程蝶馨,與其大作一團。
程蝶馨竟都被這女人爆發的力氣嚇了一跳,被柳若霜抓住頭髮廝打。
沒過一會,程蝶馨身上也掛彩了。
“呦呦呦,看鏡頭美人兒們。”
身旁傳來一道男聲,在那裡戲謔地說著,隨即又傳來一聲照相機砰的一聲。
就這樣將二人扭打在一起的模樣拍進了相機裡。
柳若霜率先反應過來,連忙鬆開程蝶馨的手,厲聲質問那個男人。
“你做什麼?你竟然敢拍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誰你·······”
面對柳若霜的氣憤,眼前的男人只是加大了嘴角的弧度,點點頭。
“哎呦,你說說,我還真不知道,您快說,我明日就能給你刊登上報紙,我剛剛就聽你說一遍這話,我就那個好奇啊,那就勞煩小姐說說,您是誰家千金啊?讓草民······啊不,賤民長長眼。”
面對眼前男人的嬉皮笑臉,柳若霜的憤怒顯得有些可笑。
誰家貴族大小姐讓人拍到那樣的照片,還要刊登上報紙,那不是丟自己的臉,那是讓整個家族都跟著丟人的程度。
“你不許拍照,如果你敢刊登在報刊上我就派人攪黃你們報社!”
誰知那人一笑,抽身拿出一張卡片。
“我是泰和日報的記者黃文之,歡迎您來找我。”說完他嘿嘿一笑。
柳若霜徹底傻了,泰和日報不是一般報刊,那是洋人主辦的,哪裡是她能夠惹怒的?
她沒想到了眼前這個地痞流氓一樣的賤民竟然認識這麼人。
程蝶馨見她吃癟,繼續說著“多拍幾張,明日那個報紙啊,便都是柳大小姐您了,說不定興許這樣,載儀能多看你幾眼。”
程蝶馨故意羞辱她,果然柳若霜此時傻了眼。
下一秒,‘啪嗒啪嗒’幾聲,柳若霜掉下兩滴金豆子。
“黃哥哥,我求你,剛剛是我一時衝動說錯了話,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對我嗚嗚嗚。”柳若霜此時又恢復了往日那裝可憐的模樣,她嗚咽幾聲那模樣著實看著可憐。
見眼前的少女我見猶憐,黃文之嘆息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若霜見此覺得有戲,立馬湊近去繼續哭。
誰知下一秒,黃文之說著“衝動是魔鬼,好妹妹哥哥也不怪你,下跪給你程奶奶道個歉,這事就算過去了。”
柳若霜此時徹底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聽著眼前男人的話。
她閃爍目光,頓時憤怒之極。
“你們耍我?”
“柳小姐,我程蝶馨一向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我和你剛剛廝打那麼久,恩怨算了兩清,可你欠我朋友的你還沒還。”
“王語如,玉蘭,李易安,載儀,這幾人都是因為你如今如此慘,所以,你現在去和剛剛被你傷害了的玉蘭下跪,我就原諒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