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蘭苑內。
沈憶舒坐在窗邊,藉著屋外明亮的雪光,一針一線縫著護膝,上等的兔毛柔軟而順滑,稍稍驅散了她掌心的寒意。
窗外有寒風吹進來,她低咳了兩聲,原先蒼白的臉上,染上些許酡紅。
一旁的貼身丫鬟綠柳頗為心疼,勸著:
“姑娘,別做了,大夫人昨日讓你在雪地裡站了兩個時辰的規矩,本就染了風寒,身子還虛著,何必要做這等勞心費神的東西?再說了,姑娘即便是做了,她也不會領情。”
沈憶舒下針的手頓了頓,無奈道:
“可是不做,她又要將一頂對婆母不孝的帽子扣到我頭上,聲稱要到處宣揚我如何忤逆沒有教養,我父母兄長皆亡,總不能讓他們死了,還要被人戳著脊樑骨罵吧?”
綠柳聽了很不服氣:
“早知顧家是這般德行,當初姑娘就不該嫁過來。”
“天底下的事,哪有早知呢?”沈憶舒垂著眼眸,眼底宛如一潭死水,勸道,“好了,別為我抱不平了,去添幾塊炭。”
綠柳正要去,便聽見砰地一聲,院子門被人猛地推開,紅玉從外面慌慌張張跑了進來。
紅玉向來沉穩持重,少見她如此失態,沈憶舒有些驚訝,便抬頭問她:
“發生什麼事了?”
“姑娘……”紅玉紅著眼眶,哽咽著,“姑爺他……回來了。”
嘶——
沈憶舒手中的針不小心刺中了手指,殷紅的鮮血滴在潔白的兔毛上,觸目驚心。
她一陣恍惚。
紅玉口中的姑爺,是她的夫君顧京墨。
可顧京墨早就在兩年前,與她拜堂成親那一日,墜崖身亡了呀!
聽說是為了去西郊的雲亭山,為她摘一支最美的桃花,結果不小心掉下山崖,屍骨無存,顧家派人找了足足一個月都沒找到,怎麼就突然回來了呢?
可紅玉的話還沒說完:
“他還帶回了一個女子,和一個一歲大的孩子,此時正在老夫人的壽安堂,說要娶那女子為平妻,要給孩子一個名分。”
沈憶舒許久才消化這句話,她撫摸著護膝上的血跡,低語:
“可惜了,這麼好的兔毛。”
“姑娘,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惦記著兔毛!”綠柳頓時炸了,“當日姑爺墜崖身死,京中傳言說你命硬剋夫,害死了顧家大房獨子,你頂著一身罵名嫁入顧家守寡,兩年來承受著顧家這一大家子的磋磨打壓,受盡了苦楚!他若是沒死,那姑娘這兩年算什麼?”
“是啊,算什麼呢?”沈憶舒放下護膝,站起身,低咳了兩聲,“總要親自去問問的。”
紅玉給沈憶舒換上了更厚的狐裘,扶著她一步步朝著壽安堂走去。
雪天路滑,即便有府中下人隨時灑掃,清理路面,可也走的格外艱難。
沈憶舒腳步堅定,一步步走到壽安堂。
外面沒有丫鬟婆子留守,大約是天冷,都去耳房烤火了,故而也沒有人幫沈憶舒通報,她徑直走到門前,正欲進去,卻聽到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一字一句,語氣堅決:
“祖母,母親,葵兒是我一生摯愛,我一定要娶她為妻!”
“至於沈憶舒,若她肯安安分分待在府中,這正妻之位我也不是不能給她留著,如此也不算違背父親昔日對沈家的諾言。可她若是容不得人,我便一封休書,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