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珩也沒想到,他能在一向懂事的老二嘴裡聽到這樣的話!
但二柱又有什麼辦法。
他捨不得爹,難不成就能捨得……
二柱打住自己的想法,瘸著腿往外跟,嘟囔著說服自己道,“她答應我,要給我治腿,我……我是因為治腿我才跟著她走的!”
對,就是這樣!
蕭景珩,“?”
二柱跑的太急,過門檻的時候,一個不小心,瘸腿的小孩‘啪嘰——’摔了個狗吃屎,讓蕭景珩當下就變了臉色,急急忙忙去扶他,
“摔到哪裡了,讓爹看看,疼不疼?!”
他上下摸著小孩的腿骨,生怕孩子傷上加傷,到時候他怎麼和那人交代?
“爹,我不疼。”真的,一點也不疼,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後孃單薄的身子拖著東西要離開,他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能不能別讓後孃走。”
她告訴他,他很珍貴,告訴他,不要畏手畏腳。
她將他和大哥的前程看的同樣重要,她……
“爹,如果後孃不回來,我是不會和你回蕭家的。”
他不想深究,自己為什麼要去說這些話,但他現在心裡就一個想法,後孃不能走。
絕對不能走!
二柱對葉枝枝的依賴,讓蕭景珩直覺最近可能發生了些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便道,“你先別哭,我們不回蕭家,爹會和你娘好好談談。”
二柱一仰頭,眼淚瞬間倒流回去,立馬對著後孃的身影喊,“娘你別走了,爹說只要你回來,他就給你磕頭認錯,你快回來吧!”
蕭景珩,“???”
你可真是爹的好兒子!
二柱喊的言真意切,身後倆崽子鬼哭狼嚎。
葉枝枝腳步一頓,她覺得有些好笑,“你讓我滾,我滾了,你讓我回來?不好意思,滾遠了。”
跟著看向哭抽的五丫,“你們跟著姑奶睡覺去。”
“娘,我不要睡覺。”五丫衝過來抱著她的小腿,“我要娘!娘你別扔掉丫丫!”
“丫丫再也不偷吃糖了,丫丫幫姑奶生活,賺錢,賣煎餅,娘別不要我!”
小姑娘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沒什麼力氣的小手緊緊攥著葉枝枝的衣襬。
聽得葉枝枝眼眶一紅,“娘不是不要你。”
如果是剛穿來,她可以不動感情,但這些日子的相處不似作假。
她捨不得五丫。
但她首先是葉枝枝,其次才是娘。
沉默半晌,她道,“我把五丫帶回去,你寫好和離書,過來接人。”
她有些話,想要私下商議。
誰知四柱一個狼狗撲食撲上來,死皮賴臉道,“娘,還有我,天這麼黑,路這麼長,沒有我的保護,我不放心!”
葉枝枝,“……”
行吧,倆崽子沒白養。
她拉出馬車,駕車就往孃家回。
四周安靜下來。
月色浸潤,蟬鳴聒噪。
三柱站在無垠的黑暗下,向前看,是頭也不回的阿孃,向後看,是臉色難堪的父親。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
但馬車融入夜色,轉了個拐角,消失不見。
他抬頭,看著溫柔的月亮,他試圖去抓住灑下的月色,觸手卻是冰冷的空氣。
他不明白,卻又有些理解。
有些孩子,生來就是要不了那份偏愛和特殊的……
月色在他身邊灑落一地,小孩彎曲的脊背慢慢挺直。
半晌,他說,“阿孃,你要快樂。”語氣帶著微不可查的溫柔,而後轉身,若無其事般走回葉家。
而院子內。
蕭老太太看著這一幕,惱火的不行,“這個小娼婦,就會騙孩子,真是……”
“娘!”蕭景珩冰冷的目光掃過她,“別說她如今還是我妻子,即使不是,你也不該拿這種骯髒的字眼去說一個婦人。”
“娘這不是怕她牽制住那倆小的,你心軟不和離,幾個孩子又要在她手底下吃苦嗎?”
蕭景珩還未說話,二柱便先一步道,“後孃天不亮就要起床收拾家裡去鎮上做生意,為了供大哥和幾個弟弟上學,每天累的腰都直不起來,我們不過坐著享樂,有什麼資格說吃苦!”
“我看你剛剛不是摔斷了腿,是摔壞了腦子!”
李金鳳氣道,“人家不過一點小恩惠,就給你迷的不著五六,你可別忘了你親孃是誰!”
“可我親孃沒有養我們。”
三柱抬頭,黝黑的眼睛似古水無波,他一字一頓道,“我親孃生而不養,爹一走三年,雖然我們天天干活,幫你和大伯孃洗衣做飯,但在你們眼裡,我們還是可以隨意打罵的白吃飽。
你們拿著我爹的銀子,給自己的兒子買肉做飯,可我們過年連一件新衣都沒有,是大舅舅省吃儉用,把表哥的衣服給我們,我們才不至於光著屁股到處跑!
是姑奶冒著被婆家打死的風險給我們送糧食,我們才不至於餓死在上個深冬!
你們口口聲聲說我娘打人,但你們卻什麼都不做,只顧著看熱鬧,說笑話。
真正幫我活著,站在這裡說話的只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