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沈婧宜一直待在八方醫館養傷。
圓方付過錢買的那個女奴忽然找到八方醫館,沈婧宜和圓方面面相覷。
來人身材纖瘦,眼窩凹陷,一身白色的衣裳發黃顯舊,只包得住皮包骨,整個人彷彿一陣風就能吹走。
“我就算,我不可能被騙,這麼善良的女子,怎麼可能是騙子!”
圓方指著來人,歡喜得幾乎跳起來。
這一看就是生活困苦的女子,騙子哪捨得將自己餓成這副慘樣。
圓方對自己的眼光真真自喜,陸湛嘴角翹得能掛上一個壺。
“沈姑娘,師父不在,你可看清楚了,這是她自己來的,我可沒有搞小動作。”
這些日子,圓方一直在照顧沈婧宜,幾乎從未踏出過八方醫館,倒是陸湛,已經多日不曾見面。
知曉陸湛的真實身份,沈婧宜也不多問,盡力扮演好一個病人就好。
沈婧宜對圓方溫婉一笑,眼神寵溺,轉頭對上那女子略顯滄桑的眼睛,“你叫什麼名字?”
陸湛不在,沈婧宜作為醫館唯一的大人,可得替圓方好好把關。
那女子猛然低頭,在沈婧宜和圓方面前跪下,連磕三個頭。
“奴婢既然是主人買來的,還請主人賜名。”
低眉順眼的模樣,叫圓方十分滿意,只是在名字這一點,倒是難住他了。
抬頭求助地看向沈婧宜,世子哥哥第一次對一個女子這般好,想來她應當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沈姑娘,你來取吧,反正世……師父叫我買她也是來照顧你的。”
圓方一臉真誠,他們原本就只是借住八方醫館一段時日,方便辦事,本來不該買什麼女奴的。
沈婧宜看著地上跪著的人,先將人叫起來,沉吟片刻,“相識即是緣分,就叫……當歸。”
也當是勸自己,迷途知返,莫要再繼續沉迷在前世得不到的東西上面。
“當歸多謝小姐。”
無論是什麼樣的名字,幾乎不能勾起她任何情緒,沈婧宜也並未多想,只是覺得她剛剛失去丈夫,難免傷懷。
“當歸,好誒!昨日師父教我認識的藥就叫當歸。”
圓方拍手叫好,看向當歸的都是眉開眼笑。
他帶著當歸下去去收拾一番,換上了更為精緻的衣裳,看起來倒是順眼多了。
其實當歸也不過二十歲,看骨相是個美人胚子,只需以後好好養著,胖上幾斤,定然是個耐看的美人。
沈厭歧的話終究是傳到沈重山和崔若荷耳朵裡,不久,沈家就來人,來的是沈重山。
一家之主,又是當朝尚書,光是站在那裡,就叫人無形中感受一股威壓。
圓方光是看著就畏懼了,不等沈父進門,圓方就藏了起來。
“小姐,我去把人請進來?”當歸適應得很好,看著沈婧宜的眼色,就要主動幹活。
沈婧宜打斷她,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卷未寫完的書,吩咐道:“你就替我做另外一件事吧。”
那是她叫陸湛寫的那些詩。
掐算著日子,京城那場詩會很快便到了。
沈婧宜眼中閃過一抹寒芒,這一世,她絕對不會給沈清璃機會,叫她拿著別人的詩招搖撞騙。
“將這些詩詞傳遍大街小巷,能做到嗎?”
上一世沈婧宜算是發現了,沈清璃那些詩詞,雖然驚豔,可是後期產出的詩卻漸漸少了。
每每和文人雅客交談,誦出的詩來來回回都是那幾首,沈婧宜認定,即便沈清璃是另一個世界來的,所能記住的詩詞也就這麼多。
只要這些詩詞在沈清璃之前傳遍大街小巷,沈清璃就沒有一鳴驚人的機會了。
“識字嗎?”沈婧宜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當歸聞言,支支吾吾,半天,才答道:“識……識字。”
沈婧宜覺得她回答的很奇怪,識字就識字,不識字就不識字,這有什麼好難以啟齒的,
怕當歸只是情急之下應付她,沈婧宜翻開書,纖長的食指對準一個字,“這個念什麼?”
“疑,疑惑的疑。”
沈婧宜才放心將書交給她,不是她多疑,只是識字的話,做起這件事就能更方便些。
當歸剛走,沈重山便闖進來了。
“父親,就在這間房,孩兒親眼所見。”
是沈厭歧的聲音,聽腳步聲,只有兩人。
沈重山聽過沈厭歧的說辭之後,一路上積攢不少怒氣,到八方醫館正好達到頂峰。
沈厭歧是他的嫡長子,平日在沈府最是穩重,沈厭歧說的話,沈重山絲毫不懷疑。
頓時對沈婧宜所做的事氣到極點,之前她道歉,他還當她是真的知道悔改,竟然為了吸引全家人的注意,自甘墮落。
沈家世代清白,這個逆女是想玷汙沈家門楣!
“逆女,還不快出來!”
沈重山一腳跨進門檻,什麼屏風,什麼禮儀,統統不顧,這些都比不上沈家的名譽來得重要。
沈厭歧跟在身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沈婧宜昨日竟然不給他面子,現在父親來了,有她好看的。
他光顧著想事情,沒注意到沈重山停下來的腳步,甚至那張成熟穩重的臉上神情幾分皸裂。
沈重山萬萬沒想到,自己看見的竟然是這樣一幅場景。
沈婧宜趴在榻上,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背,即便抹去上面的藥渣,也依舊看出來傷的不輕。
“父親……”沈婧宜泫然欲泣,咬唇看向沈重山。
在沈重山進門之前,她已經將背上的布條拆開,露出觸目驚心的傷痕。
她不賭沈重山的愧疚和憐愛,畢竟這個父親可是能夠狠下心將她斬首示眾的人。
她賭的是沈重山的面子,發現自己怪錯人的錯愕,他可是雲宣國的吏部尚書,若是有什麼事情失算,便是打他的臉。
沈厭歧來不及停住腳步,一把撞上沈重山的後背,沈重山一轉身,手揚起,毫不猶豫甩在沈厭歧臉上。
“這就是你說的,你妹妹與男人私通?!”
沈重山怒不可遏,他可是沈家家主,家法留下的鞭傷,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畜生!讓你執行家法,不過是小懲大誡,你竟然下這樣的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