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啊!來人,給我開門!”
一陣聲音有氣無力地喊著,從一扇掛著鎖鏈的破舊木門後傳出,同時還有兩隻小巧的拳頭在上面不斷地砸著。
這是汨羅江上的一座荒無人煙的小島,鳥獸啼鳴,雜草橫生,被關在木屋裡的上官靈直到現在也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身處一個人跡罕至的彈丸之地,她以為自己只是被鎖在自家後院裡的一個未曾謀面的柴房裡。
幾日了?她也記不清自己被關押在這裡是幾日了,只記得那日與夫君被楚國計程車兵襲擊,死裡逃生之後,離奇的事件便一件接著一件。
幾天前,他與夫君大難不死回府之後,就自行前往爹孃的房間議事,本是打算向尚有勢力的父親道明自己遇襲的荒唐之事,而後請求父親查明幕後黑手,從而確保他們夫妻二人的安全。未曾料想,一邁入正堂門檻,便看到了摩拳擦掌的張護院,還有三五名拿著棍子的家丁,不由分說便把她捉拿在地。
他們要反?不是,不對,靈兒看到了自己的雙親正坐在素淨的檀木椅子上,不難看出張護院等人正是受了他們二人的指令,老爺子的臉上倒還有幾分愁容,老孃那張肥得流油的臉上卻滿是輕鬆自在。
一截浸滿迷藥的布條捂了上來,她兩眼一黑……
再醒來時,便身處於這間破舊的小屋子裡了,裡面堆滿了草垛與柴火,除了掃帚與簸箕等雜物,也就只有一張缺腿的板凳可以勉強落座。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
她砸門也砸累了,就坐在那張破板凳上開始歇息,不一會兒,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她知道來者是誰。
一隻粗壯的手臂將木門推至半開,往地上扔了一團灰布,裡面不知道包著什麼東西,頃刻間木門又被關上了,整套動作只在眨眼間,沒有給她絲毫逃脫的機會。
你是誰?張護院呢?我爹在哪裡?這三個問題她每日都會問一遍,但送飯的人自然不可能搭理她,因此她今日也不再發話,不如省些力氣尋機逃脫。
撿起灰布,裡面包著的是三個白饅頭,一如前幾日一樣的簡單,上官靈卻沒有抱怨,她坐在小板凳上大口地啃了起來。
每天晚上,那個人還會來送飯,她這幾日醞釀成了一個計劃,今夜,便可離開這裡。
上官府後院裡的落日美不勝收,餘暉消逝便是黑暗,但小黑屋裡自然端詳不到這迷人的天黑倒計時,只能看著透過門縫的光越來越弱,大概就是知道天色不早了。
上官靈吃完饅頭,坐在板凳上杵著腦袋,昏昏欲睡卻又不敢睡,她等著變數的出現。也不想讓自己的花裙沾上土。
聲音出現了,是門外鬆軟的泥土在被人踩踏,送飯的人來了。
鐵鏈開始嘩啦作響,他正在開鎖,她緊緊地捏著手裡的東西。
一隻粗壯的手臂將木門推至半開,和晌午一樣,和往日一樣,不一樣的是這次屋內飛出了一團東西,那是一團包滿了塵土的布。
送飯人本能地抬手格擋了一下,卻不料是一大團飛舞的灰塵直撲頭面,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嗆壞了他的七竅。
上官靈推門而出,趁他揮手扇土的工夫,一溜煙向著屋後繞去,選擇了反方向逃跑。
那團灰布里包著她數日來用髮簪從土牆上刮下來的塵土,一個簡陋的煙霧彈,換得了自由。
送飯的人揉了揉眼睛,連忙向著身後追去,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犯人”並沒有向著大門敞開的方向而去。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上官靈才放心地露了頭,只見四周一片荒蕪,才知早已離了上官府。
她疾步越過草叢,藉著夜幕掩護向著一個方向不斷前進,只走百十來步,一陣溼鹹的風吹來,她下意識減緩了腳步,撥開枝叢,映入眼簾的是茫茫江上煙波。
“汨羅江……”
小時候來江畔玩過幾次,靈兒呆呆地念出了這三個字,眼前景象她還是認得。
此地離家已有上百里,她實在不知道家裡是發生了什麼變故,父母竟會命張護院把她拐到這裡,一座孤島。
江水滔滔,又無行舟往來,上官靈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這個中緣由短時間內是無法得知了。
只是這島上,是隻有那送飯的看押者一人呢,還是另有同夥……
一隻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寒意隨著江邊寒風一同灌入了她的周身,她不回頭也能知道,是那個送飯的人追來了。
全身開始微微顫抖,但並沒有癱軟,她回頭猛推了一把,想再度逃跑。
手掌處傳來了柔軟的觸感,並不是想象中的硬漢身軀,她這才看清,每日給自己送飯的這個東西,不是人。
一團堆積起來的“肉”,上面插滿了橫七豎八的人類四肢,佈滿了人類七竅,她那會兒扔完土包埋頭就跑,錯失了這個異物的真貌。
楚國水土養育大的千金小姐,縱使再堅強,感官也抵不住這堆比山海經裡的怪物生得更加離譜的爛肉,她的四肢彷彿被牢牢鎖在了大地上,驚悚與噁心一同到了嗓子眼。
“夫君……”
最後的關頭,她弱弱地念叨著洛豳風,她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死了,早知如此,還不如不逃出來。
“肉”向前蠕動著,幾秒後,上官靈整個人都被它覆蓋了進去,如同一團果凍吞噬了一隻無力反抗的昆蟲。
窒息感蜂擁而上,無盡的黑暗封死了她,她已經哭不出來了。
夫君,能不能讓我再見你一眼,然後才死去……
“肉”在不停地抖動著,好像外部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地翻攪著它,半分鐘後,一道巨大的口子被豁開,一隻手將上官靈拉了出來。
“少奶奶,我來救你了!”
聽到眼前人這麼稱呼自己,上官靈顧不上滿身的血水與屍油,只是連忙打量著這個救命恩人。
一個成熟的少年,看起來已有十七八歲了,衣著樸素,面色波瀾不驚,渾身透露著幹練與矯健,只是越看他越覺得眼熟。
“你是?”
“少奶奶,我是邊牧啊,以前在上官府放牛的,這十年你都去哪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