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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說不出的顏色

蜥蜴人已死了許久,後頸的傷口也不再流血,但當洛豳風撕下它的頭時,掌心卻有一股溫熱傳來,它的面板竟然還帶著溫度。

一旁的方浪早已飲下了大量的蜥蜴血,此時呆坐於原地,面無人色。

豳風效仿,蜥蜴頭顱裡的血不斷地灌入他的咽喉,腥甜,粘稠,最後竟然變得滾燙起來。

腹中與食道頓時痛苦不堪,巨大的燙痛使他跪趴了下來,一手捂著肚子,眼前的視野裡出現了螺旋狀的彩色。

五顏六色不斷纏繞,漸漸封閉了他的目光。

他看著眼裡越來越大的彩色螺旋,突然察覺到了一件事,蜥蜴人的血好像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顏色,不是相間或鑲嵌色,而是純色,一種在這個世界上未被定義的顏色。

昏暗的地牢裡,他失明於五彩斑斕之中,腦子裡想著那種沒有概念的顏色,再度昏睡了過去。

……

小城正午,鑼鼓喧天,一支喜慶的隊伍在街上緩緩開道,八名轎伕肩扛一頂紅色轎子,得意洋洋地搖擺前行。嗩吶笙鑼,喜牌喜扇,良駒駿馬,擁聚於隊伍前後,浩浩蕩蕩竟排開十幾丈長,兩側百姓雲集張望,其中不乏良家女兒的羨慕眼神。

“哎呀,這可是上官家的閨女要出閣啦,不愧是大戶人家,喜事辦的也忒闊氣了!”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奶奶拄著柺棍,手在空中不斷顫動著驚歎道。

“是啊是啊,上官員外也就這一個女兒,可真是捨得銀子啊,也不知道是便宜了誰家的小子了。”另一名擠在人群中的壯年男子喊道。

迎親隊伍前面的媒婆聽到百姓們的議論紛紛,更加滿面紅光,轉身揮了揮手,示意後面的人再走慢些,生怕錯失了任何炫耀的機會。

些許顛簸,從屁股底下傳來,洛豳風感覺到有人不斷在搖自己,他睜開了眼,看到了藍天白雲,還有兩旁熙熙攘攘的人群。

一隻胖乎乎的手拍到了他的腿上,“哎呀,娶媳婦兒的路上還睡著了,還騎在馬背上睡著啦?新郎官這是在為晚上節省體力嗎?”說罷,媒婆哈哈大笑。

兩側的平民,迎親的隊伍,聽到媒婆這番話,一齊哈哈大笑起來,頓時排山倒海的笑聲填滿了整個街道。

豳風搖了搖腦袋,然後看著自己身下與自己一同戴著大紅花的棗紅馬,又回首張望後面的迎親隊伍,再加上媒婆嘴裡那句新郎官,他好像悟了。

此番覺悟卻如同腦中的一道晴天霹靂,自從夜半犬吠開啟怪象起點,他在紛紛擾擾的世界中反覆死亡與甦醒,這次喝下蜥蜴人的血,也是方浪說的逃脫地牢的唯一辦法。但,這次的世界直接不是現代了?

搖頭是他困惑時的習慣,比如此時,他使勁的搖頭,已經不想再去思考了。

“上官靈!你我青梅竹馬,你也明白我這麼多年對你的心意,我為了你,寒窗苦讀十餘載!你卻在我參加秋闈的前夕出嫁了,經年相伴,原來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一陣悲憤的吼聲從人堆裡傳出,只見一個儀表堂堂的少爺模樣的人淚流滿面,喊罷終成了嚎啕大哭。

洛豳風看他剛才是對著轎子喊的,他回頭望著那頂刻著鴛鴦的楠木花轎,那裡面應該就是這個世界裡他的“新娘”了吧。

荒唐,這穿越般的甦醒倒也罷了,到了這個世界裡竟然還奪人之愛,洛豳風聽著肝腸寸斷的哭聲與遊街隊伍的笙歌鼓舞混雜在一起,竟感覺心裡很難受。

“小畜生!不回家用功讀書,跑到這裡來丟人現眼!”一個老爺模樣的人,帶著家丁,擠進人堆裡把哭泣的男子拉走了。

“晦氣晦氣,大喜的日子,趕上個哭喪的,他王家有多少銀子,還想著娶上官家的白天鵝。呸呸呸~”,一旁的媒婆嘴裡嘀咕著。

洛豳風嘆了一口氣,怪誕不經的世界,白雲蒼狗的時空,這千千萬的詭譎之變化,幕後黑手浮出水面之日不知已是何時,他好像沒有辦法,方浪說世界上有潛藏的神,也許是神一次次跟自己開玩笑吧。

他感覺從出生到現在犯的最大的錯誤,就是最初的那天晚上應該獨自一人面對異象,不應該發微信欺騙邱蘭,最後連累了他們兄妹二人。

科技紀元也好,石器時代也罷,只有高中認知水平的他,想試著去做一個永遠的好人。

又是那隻胖手使勁拍到了他的大腿上,豳風轉頭,看著座下棗紅馬旁的媒婆瞪了他一眼,“你可是新郎官,別老跟個木頭一樣,到處東張西望,街上人都看著呢,你馬上就是上官家的人了,別給人家丟臉。”

什麼?上官家的人……他記得剛才那個人喊新娘的名字是上官靈,難不成自己是個上門女婿?

洛豳風直接彎腰把臉埋在馬背上,他心想幸好這次來的這個世界沒有熟人,不然絕對是巨型社死現場。

媒婆被他這反常的舉動氣的直翻白眼,又轉身揮了揮手,示意迎親隊伍加快腳步,因為新郎實在是太丟人了。

在圍觀群眾吆五喝六的讚歎與嫉妒之中,轎隊離開了主街道,停到了城南的一座豪宅前面。

洛豳風抬起頭,大門上方【上官府】三個金色大字格外矚目,看來是贅婿無疑了。

他在不知所措的情況下被人推著進了大門,裡面的風光說是院子,不如說是園林,佈局,建築,物件擺設,無一不氣派十足。

豳風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但劉姥姥是求人的來客,他卻是登堂的主角。

接下來的半天時光,直到黃昏,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酒。

不知道是上官家的人格外愛喝酒,還是古時候的禮儀就是這樣,連給公公婆婆敬的都不是茶,而是酒。

他從未談過戀愛,也不喝酒不抽菸,但今天卻有一群穿著古裝的男女老少來跟他喝酒,拿碗喝。

他難以脫身,半推半就的被圍在中間瘋狂地大口豪飲。

日落西山,世界還沒有黑,他感覺兩眼都黑了。如同一塊2000斤的秤砣砸到了天靈蓋上,搖搖晃晃走不住路。

“這他媽……又是誰的腦中世界在刁難我……”,迷迷糊糊說出這一句話,周圍的人不以為然,繼續往他碗裡倒。

“哎呀,好啦,給女婿喝成這樣,晚上還怎麼洞房呀~”,一個徐娘半老、滿臉脂粉的女人走了過來替他解了圍,也不知道是上官家的七大姑還是八大姨。

豳風得以緩歇片刻,他坐在角落的石墩墩上,看著面前不知道多少桌的婚宴,看著坐在上座的女方父母。

上官家的老爺倒是慈眉善目,對誰都溫和地笑著;但老夫人今天卻是拉著臉,尤其對他這個倒插門的臉色極其難看。

半夢半醒之間,夜幕已落,豳風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滾到了地上,院子裡的酒席也結束了,只剩下寥寥幾人在聊天。

腹中一陣難受傳來,他吐了出來,吐酒,吐胃酸,吐血,不知道今天喝了幾壇,此時的胃裡如同被人塞了兩斤乾柴,再點上一把火。

“怎麼躺這兒了?裡頭床軟著呢~”,白天那個濃妝豔抹的半老女人走過來將洛豳風扶起,直接推到了閨房門口。

步入洞房?不是還沒拜呢嗎?難不成在自己不省人事的時候,被人抬著拜堂了……還是說拜完才喝的酒,他也忘了,現在記憶有點混亂。

頭疼欲裂,比起別的充滿殺伐與陷害的世界,這個世界倒是有一番別緻的折磨人的方式。他感覺那些NPC比電視劇上的古裝群演還逼真。

片刻之後,院子裡的人都四散而去了,洛豳風站於屋前,看著紙窗戶裡的一個剪影走過,應該是新娘聽到了屋外的動靜,怕失了端莊,去坐著了吧。

“上官靈。”他念了一遍這個陌生的名字,深呼吸一口,然後推門邁入。

紅燭清酒席案,風月芳菲垂簾,不知是修得幾世福德的公子哥才能入了這般花容月色的洞房,瞬息之間,一種琴瑟和鳴的繾綣縈繞周邊,似在催促著他去赴這一場荒唐虛幻的良緣。

洛豳風看著坐在床沿上那個頂著紅蓋頭的嬌小身影,鳳冠霞帔,金環翡翠,又正值燕爾妙年。

他知道這不是真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提醒自己不要代入感太強。那紅蓋頭下面,說不定就是一個怪物在等著謀害自己。

但他又很想去掀蓋頭,想看看這個傳說中的上官靈,到底是何等姿色,讓白天那個NPC少爺哭成那樣。

他搖了搖頭,拿起了秤桿,向著紅色的身影走去。心想不知什麼時候又被整到下一個世界了,美人也好歹人也罷,終將成為遙遠回憶。

手起布落,一雙俏麗青眸緩緩睜開,柔情目光只對少年面龐,含羞清素,若九秋之菊。

豳風正對著她的目光,淡白梨花面,芙蓉玉妝顏,掩了古今的傾國繡面,此刻只入了他一人的眼。

呼吸間,眼淚如冰川消融,洛豳風的心好像被扔到了宇宙,承受著無數恆星的摧毀。

天公無眼,天公又作美,眼前佳人的臉是他將近五年沒見過的熟悉面孔,記憶稍許久遠,但她越發美麗。

豳風顫動的嘴裡輕輕吐出兩個字。

“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