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不對,應該說是普六茹家,現在還輪不到楊堅做主,他爹普六茹忠還活著呢。
正經是北周的上柱國、大司空、隨國公,單論官位,實在是不比宇文護低到哪裡去。
但是當然了,在這種時代,以官位劃分地位高低是一件愚蠢的事情,那宇文護連皇帝都敢三殺,一個官位還不如他的漢人家族,也不算是什麼。
“神仙,啊不,真人,請,請。”
楊規沒整什麼裝逼打臉的橋段,主要看那些小人物在自己面前噴糞很反智,你打扮的像個要飯的,就不能怪別人不讓你去高檔餐廳吃飯。
正確的做法是什麼,雖然我打扮的像個要飯的,但我在門口直接就把足夠吃飯的銀子砸夥計臉上,這樣還有誰敢攔著你?
所以說那些裝逼打臉讓一些小人物跳臉嘲諷的人都是自找的。楊規兩口子堂堂的聖人,哪怕楊忠不質疑自己,他能讓凡人給他設下考題考驗他的真實性麼?
他的做法是,離著隨國公府大老遠,直接就一股妖風吹起來,捲起了楊家的所有人,用妖風把他們都吊在空中,然後自己跟后土,帶著楊堅一起,從遠處飛過來。
楊忠又不傻,被妖風放下來之後,當場納頭便拜。楊堅簡單做了介紹之後,楊忠趕忙吩咐下人安排宴席。
“真人,此番出世,所謂何事啊?”楊忠在宴席上小心翼翼地問道。
“沒啥,我夜觀天象,大爭之世快要來了,到時候天下的爭端會變得很精彩。我們兩口子耐不住寂寞,出來走走,湊湊熱鬧。”楊規沒像傳統高人那樣當謎語人,能說的直接就說給楊堅父子聽了。
“啊?”楊堅父子俱是目瞪口呆:“還大爭之世,比現在還精彩?”
他倆的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就現在這樣,動輒權臣拿捏皇帝,一個王朝動輒分裂,動輒二三十年就滅亡,二三十年間能換五六個皇帝,這還不算大爭之世?
那真正的大爭之世得啥樣啊。
他們都不敢想。
“比現在可精彩多了。”隋朝的建立沒有那麼精彩,但隋末的時候,按照十八路反王都算一個朝廷來算,那是十八個國家爭霸,比現在南北朝可要亂的多了。
“那我家……”在這個年代,楊忠能當上隨國公,他甚至是跟著宇文泰的從龍功臣之一,不可能沒點想法。
“誒,方外之人,不能直接參與人間爭鬥。”楊規先絕了楊忠的念想,隨即又給了他們一點希望:“不過剛才在路上跟楊堅偶遇,聽說你們現在過的不太愉快啊。這個宇文護,我可以幫你們殺了。”
“楊真人此話當真?”楊忠和楊堅當場跪在地上磕頭:“楊真人當真是我楊家的大救星!楊家上下,沒齒難忘!”
楊規讓楊堅父子一口一個“楊真人”叫的渾身難受,之前他可都是叫龜仙人的,但是現在既然要避免神仙以上的力量干涉人間,那自然就連龜仙人這三個字都叫不得了。
畢竟修行沒到仙人的人自稱仙人,只是為了顯得自己有一身的修行,而到了仙人的人自稱仙人,那就是言出法隨,有真仙降臨。尤其是他現在這種聖人、代理天道的身份,更是連說話都不能太隨便。
隨便一個字,都有可能對人間氣運產生動盪。
但是要讓他們叫龜真人呢,那就更奇怪了,所以就算楊規再不習慣,也只能捏著鼻子把楊真人這個毫無亮點的稱呼給認下來。
“當真是當真,就算我不動宇文護,你們這位皇帝也快忍不住要對宇文護下手了,畢竟幹掉他是三代皇帝的夙願,已經以兩代皇帝的命鋪了路,無論是北周皇帝還是宇文護,都抽身不得,只能沿著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這就是當聖人的好處。南北朝這段歷史,楊規別說記得清楚不清楚,他是根本就不知道,但是他只要掐指推算,就能知道原本歷史應有的走向,甚至每一處細節。
就像他所說的,無論是皇室還是宇文護,都走上了一條不能回頭的路。皇帝不可能禪讓皇位給宇文護,宇文護也不可能說不想繼續對抗了就能抽身而退。
誰若退一步,那都是萬劫不復的境地。
但是隻要宇文護不篡位,他要對抗的就是一代代皇帝,就算他死了,他的子孫也要面臨皇帝的壓力。他可以幹掉一個、兩個皇帝,卻不能幹掉每一個皇帝。
就像那句常說的話,我可以失誤無數次,你失誤一次就要死。宇文護知道這個道理,就算他自己不失誤,他兒子也不可能不失誤。
宇文護已經開始在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篡位,但是後悔也沒用,現如今就楊忠以及類似的被現任皇帝宇文邕抬出來的重臣們,跟皇帝聯合起來已經能夠跟他分庭抗禮,再想輕易廢立生殺皇帝,那是不可能了。
“真人此話當真,陛下要對宇文護那狗賊下手了?”楊堅父子都是面露喜色,隨即又有些憂慮。
宇文護要是這麼好對付的話,就不會讓他連續達成對兩個朝代皇帝的三殺了,要是這次動手,他們楊家這種漢人朝臣,肯定是排頭兵、炮灰團,之後就算論功行賞,還能剩下多少人呢?
“所以啊,咱們找個機會,趕在皇帝動手之前,提前先把宇文護給殺了,這樣功勞不就你楊家一人獨佔了嗎?”
楊規伸手一拂,將楊堅父子兩人抬回了座位上,他現在一伸手,已經不像當年那樣只能做到讓人站起來這麼簡單了。
“宇文邕在皇帝這個從業者群體當中,還算是有情有義的,對楊堅也頗為賞識,只要殺了宇文護之後,你們能堅決使用者皇帝的領導,還政於帝,你家的待遇應該能挺好的。”
宇文邕確實不是那種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君主,歷史上多次有皇族王爺和朝中重臣說楊堅此子有權臣之姿,往近了說可能是下一個宇文護,拉遠了說那就是又一個司馬懿。
一般來說,被在皇帝面前這麼形容,這人就算是死了,可宇文邕愣是每次都駁斥了這些說法,依舊對楊堅十分信任。
不得不說宇文邕顧念舊情,但是事實也證明了,皇帝這個職業太講情義那是真的不行,楊堅確實不是下一個宇文護,更不是司馬懿,他比這倆都生猛,直接幹了皇室,自己稱帝。
起碼宇文護和司馬懿還沒親自稱帝呢。
楊忠興致勃勃地問道:“真人要親自出手麼?”
就楊規來時那一手,將整個隨國公府的人都捲上天空,可以是生殺予奪,一人滅掉一小股成建制的軍隊都不成問題,直接殺上太師府幹掉宇文護絕對沒問題。
“神經病,我什麼身份,要對一個凡人動手?”
楊規突然覺得這大隋朝開國太祖父子倆的腦子好像也沒那麼好,真就站在風口上的豬都能起飛,這個腦子放在隋末十八路反王爭霸之中,絕對死的是排名前幾位裡面。
“那,那咱配合皇帝動用軍隊?”楊堅撓了撓頭,“招呼邊軍進京,拱衛陛下清君側?”
“你知道漢朝怎麼滅亡的不?”楊規都讓楊堅氣樂了,就這個智力你也配姓楊?“要不是何進那個腦殘提議,導致哪怕是個太守都有了帶兵進京乃至在大漢境內隨意行走的權力,漢末能出那麼多諸侯爭霸?”
何進那個讓各路諸侯帶兵進京清君側的提議,在楊規看來其實真就是漢朝滅亡的根本原因。國恆以弱滅,而漢獨以強亡。為什麼其他朝代滅亡的時候都很羸弱,獨漢朝以強而亡?
那就正是因為漢朝那時根本不到亡的時候。
正常來說,沒有一個封建王朝不會滅亡,因為存在土地兼併、天災人禍、生產結構簡單等隱患,就像在鋼絲上跳舞,一旦那個環節破裂,百姓生活不下去,自然就要造反。
但東漢末年,明顯還沒到那個地步。按照同比類比的話,也就跟明朝嘉靖年間差不多。如果按照正常王超週期律的發展,挾剿滅黃巾之威,漢靈帝之後,起碼還有五十年左右的太平日子,東漢才會走向衰亡。
但是何進的一紙調令,讓這個時間提前了,提前開啟了大亂鬥,因為底子還足,所以戰力還很強,所以三國誰也沒能統一天下,倒讓東晉司馬家摘了桃子。
不論按照正常發展軌跡,漢朝會因為土地兼併還是天災什麼的原因而滅亡,在現在已經發生的歷史上,漢朝就是因為給了諸侯自主調兵的權力而亡的。
“殺幾個太監還用大軍進京,衚衕裡找幾個流氓不就幹了?”楊規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現在這宇文護也是如此,你找個機會給他騙進宮裡,無論他多麼跋扈,也不可能帶著大軍進宮。就算他有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的特權,那也只是一個人,那也沒有盔甲。
皇帝只要埋伏下三五個太監,拿著白灰藏在門後,他一進門就照臉砸生石灰,腦後拍磚腳下使絆索,他宇文護有幾條命夠殺的?”
“啊?”雖然南北朝時期的北朝,大多是胡人政權,比較野蠻,當街刺殺政敵也都是家常便飯,但楊堅父子也仍然沒想到竟然能用如此招數來對付這個最大的敵手。
“不是,但是,能這樣嗎?”
楊堅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卻說不上哪裡不對。
“憑什麼不能,他都能這麼對付你了,你就不能這麼對付他?”楊規指著楊堅的鼻子說道:
“之前不好殺宇文護,是因為跟著他混飯吃的人太多,別說殺了他朝廷政務癱瘓,那軍隊亂起來,就算皇帝的生命安全也不能得到保證。
但現在既然你楊家已經起來了,難道就不能幫皇帝代替宇文護保護皇宮、處理政務?那皇帝扶你們起來還幹什麼,浪費米飯嗎?”
事實上歷史也確實如此,宇文邕說太后想單獨見他,把宇文護騙進深宮,然後夥同太監和衛王宇文直就給他殺了。
計謀很粗淺,但管用就行。皇帝就是皇帝,再勢弱他也有先天的優勢,皇帝召見大臣,大臣不能不來,也不能帶著大軍來。
“對呀!”楊堅這才恍然大悟,他終於想明白了不對勁的地方是哪裡,也想明白了現在這個不對勁的地方,已經不足為慮。宇文護死了非但不足為慮,甚至是楊家潑天的富貴。
“多謝真人點撥,真人大恩,無異於再造楊家。堅有一不情之請。”楊堅拉著他爹再一次跪在地上梆梆磕頭,“有幸與真人同姓,不知真人仙壽幾何,楊家欲遙尊真人為楊家老祖,不知……”
“啊哈?”楊規樂了,轉頭看著后土,“沒想到咱倆還沒生孩子,先給送來一個後代大家族來。”
“他們不會要叫我祖奶奶什麼的吧?”后土看見楊忠那一臉褶子和大鬍子就膈應,長得跟自己爺爺輩兒似的,叫自己祖奶奶,你知道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大的傷害嗎?
“沒事,你們這樣,尊我為老祖可以,但是要在家譜和祠堂裡都註明,是我許你們冒姓,實際跟你家沒有血緣關係,可以吧?”
楊規覺得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他是天道,而楊堅是後來隋朝的開國皇帝,大一統朝代的皇帝是有資格自稱天子的。楊堅又與他同姓,楊家認他為老祖,無論從法理繼承的資格上,還是從即視感上,都算是合情合理。
畢竟唐朝李淵也尊太上老君為自家老祖呢,聖人給凡間帝皇家當名義上的老祖這事兒也不跌份兒。
“我今年也有個幾千歲,當你家老祖肯定是夠了。”
“果真嗎?”楊堅一聽楊規的年齡,心中更是激動,拉著他爹再次磕頭:“後輩兒孫,拜見楊家老祖規呃那個規……”
按照正常的情況,現在就該稱X公了,但楊規這個名字嘛……總不能叫他規公,那楊家不成雞窩了嗎?
“咳,叫老祖就行。”楊規萬沒想到,兩千多年了,還是倒在了他父母給他起的這倒黴名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