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峰仔細端詳著程處默，而程處默也在回望著他，倆人首次相見，同時也是他們的初次合作，而他們都很清楚，這次的合作要麼成，要麼敗，沒有中間地帶。

他們率領計程車兵們對此一無所知，仍然矇在鼓裡，不明白接下來他們會去哪裡。

唐峰向程處默走去，騎在馬上靠近，然後拱手行了個禮，表示對程處默的尊重。

他對程家父子有著不錯的印象，儘管還未見過程處默本人，但也聽說過他的事蹟——為人謙遜穩重，是一個難得的年輕人才俊。

此刻，程處默也在仔細打量著唐峰。雖身處大同，但他與長安城仍有書信往來，得知城內出現了這樣一位青年人才，比起他和蘇慶節更勝一籌。尤其令他驚訝的是，這位名震長安的青年才俊，竟然是衛國公府的乘龍快婿。

看著眼前的這位青年騎士，坐在戰馬上，面帶淡雅之色，程處默微笑著走過來。“你我兩家世代交好，從今天開始，咱們就像綁在同一根線上的蚱蜢，彼此間無需客氣。”說著，程處默策馬緩步上前，與唐峰並肩而行。

看著面前這位滿臉鬍子的青年，唐峰對他越發地產生了幾分好感。的確如程處默所言，從這一刻起，他們二人就如同被同一根繩子捆綁住的蚱蜢，誰也離不開誰。

未來一段時日，他們必須生死與共。接到大將軍的命令，程處在大同等候唐峰的到來，並且唐峰到達後不能進城，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們的行蹤，而是要直接向北繞道前行。

聽到程處默的指示，唐峰停頓了一下，隨後不禁苦笑。長途跋涉對人的體力和精力消耗巨大，即便他的身體得到了增強，但依然感到疲憊。原本他還打算到達大同城後，進城好好休息一天，但現在看樣子，進城休息這件事恐怕只能作罷。

唐峰提醒道：“我們的人已經連續奔波數日，人和馬都已經很疲憊，若不稍作休整，我擔心可能會出現意外。”

程處默笑著點頭回應：“放心吧，在離大同府五十里之處有一個補給營地，我們可以在那裡短暫停留進行調整。”

事情就這樣定下了。唐峰朝程處默拱手致謝，程處默亦笑著拱手回禮。

程處默和唐峰分別向自已的部下軍隊發出指令，接著這兩支不同的騎兵隊伍合併一處，繞過大同城，一路向北挺進。

為了保證隊伍行動的隱蔽性，程處默提前派出偵察兵。繞過大同城，穿越連綿的土山群，又穿過兩條山谷後，臨近下午時分，程處默提到的那個補給營地終於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座由黃土堆砌而成的小型城堡，城門緊緊關閉著，城頭上只有少數士兵正在巡邏。當唐峰一行接近城堡時，城頭計程車兵發現了他們，立刻拉開了巨大的弩機，瞄準下方。

程處默疾馳而去，從腰間掏出一枚軍符高高舉起。城頭上計程車兵見到程處默手中的軍符，立即轉向，重新調整警戒狀態。

“開啟城門！”隨著一聲令下，緊閉的城門徐徐開啟。

程處默率先躍馬衝入城堡，唐峰緊跟其後，也驅馬進入了這座城堡。這座並不算大的城堡作為一個補給營地，駐紮計程車兵人數並不多，但還好，堡內可供休息的屋舍數量不少。

奔襲千里的軍隊及他們所騎的戰馬都需要休整。這一天，隊伍就在這裡的補給點歇腳過夜。

夜幕再度降臨，唐峰洗完熱水澡後，感覺整個人清爽了許多。這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程處默提著一個酒壺走了進來。

看到提著酒壺進來的程處默，唐峰報以微笑，起身走到屋內的桌旁。在這寒冷的地方，自然沒什麼美味佳餚，就連下酒菜也只是些粗陋的醃製肉類。

兩人面對面跌坐下來，程處默隨手把手中的酒壺擱置在桌上，接著又取出兩大塊醬漬生肉。

唐峰毫不客氣，伸出手拿起一個酒罈，揭開壇蓋。

兩個酒罈在空中輕輕地碰撞一下，隨後倆人便豪飲起來。

那濃郁的酒香瀰漫開來，不過唐峰對此並未在意。他放下酒罈子，目光投向程處默，嚴肅地問了起來。

聽到程處默的詢問，唐峰淡然一笑，拿起桌面上的上等生肉切下一小塊，塞入口中，看著滿不在乎的唐峰，程處默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

那一天，收到黃命時，

唐峰被嚇得一跳。

起初，他還以為自已看錯了，然而再三確認之後，他才確信自已沒看錯。

原來那道從長安大明宮發來的旨意是要他協助這個唐峰，帶領輕騎兵深入東突厥人的腹地。

這個計劃簡直瘋狂，僅憑數千騎兵深入敵後，然後試圖改變整個戰場局勢。

當他得知整個計劃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實在想不出會有誰能夠構思出如此瘋狂的計劃。雖然這個計劃的確很瘋狂，但如果一旦成功，確實有可能扭轉全域性。

然而，數千輕騎兵深入敵後直撲陰山，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導致難以預測的結果。即便存在成功的可能性，但成功率極低。

而且，一旦行動失敗，參與這次任務的所有人恐怕都會被突厥人留在草原上。

直到現在，他仍然不知道這個瘋狂的計劃究竟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再次看向對面坐著的唐峰，他甚至有些同情這位李家的贅婿了。唐峰本來好不容易靠自已的努力擠進了長安的貴族圈子，可是轉眼間又被派到北方執行這樣危險的任務。

想到這些，他對唐峰愈發感到同情。

“這裡離走馬邑有多遠？”唐峰放下酒罈，看向程處默問道。

程處默從衣內掏出一份地圖，在桌上攤開。這是一份經過特殊處理的生皮地圖，不怕浸水，也不會輕易破損。

在這張牛皮地圖上，使用特製顏料描繪出了北境的一份簡圖。顯而易見，這張地圖是為了這次任務專門繪製的。

圖中標註了一些重要地點，如大同、馬邑、惡陽嶺和天山等地都有明確標識。

“這裡是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這裡是馬邑，相距三百里。”程處默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講解道。

對於平均每人擁有兩匹戰馬的騎兵而言，三百里的距離也就一天多的時間就能抵達。

原本馬邑屬於大唐掌控之下，但在李道宗戰敗之後，馬邑失守落入了突厥人之手。

“突厥主力在擊敗江夏郡王的部隊後，一路南下，只不過最終在大同城下被擋住。”程處默繼續介紹。

按照當時突厥的兵力，要是全力以赴攻打大同城，完全有可能將其攻克。但吉利可汗擔憂會被大唐中央軍隊堵住退路，在攻城後便匆匆撤退了。

講到這裡，程處默稍作停頓。

唐峰聽了點點頭，其實這和他的猜測大致吻合。他曾推測吉利可汗在擊潰李道宗部後，會乘勝攻打大同城。

然而大同府城絕不可能淪陷，到最後，東突厥主力終究會選擇撤退，並尋機消滅蘇定方部。

此刻，西部地區已鮮有突厥部隊活動。

“那麼馬邑現在是在突厥人手裡，還是我們控制之中呢？”唐峰看著地圖問道。

“蘇慶節已經領軍，將馬邑重新奪回來了。”程處默回答。

蘇慶節？

提到這個名字，唐峰立刻想起那是國公蘇定方的長子，與程處默同一時期湧現的青年才俊。

沒想到這位邢國公的嫡長子此刻竟然在大同府一帶，並且已經領兵收復了馬邑。

“這麼說來，蘇世兄還在馬邑嗎？”唐峰隨口問了一句。

“國公突然病倒，慶節收復馬邑之後便趕往德陽去了。”程處默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