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宛宛嚇得魂不守舍，不拘小節地一把抱住衛霜凜，她的眼淚黏糊糊地，沾在他的胸前，他掏出潔白的手帕，試圖給她搽臉。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點羞赧，雙手還是拍上他的背，安慰她：“你別哭，你好歹是馭靈師，怕什麼？”

天亮時，他們在院子裡坐著。她一夜沒閤眼，已經能看到面目呈現青白之色。她執拗地不想去廂房，一直在石凳上坐著。她整個人都不怎麼清醒，去水井邊打了一桶水，梳了個簡單的妝容。

衛霜凜給她買了一份早飯，她吃了一口，甚至不能嚥下去，仍舊無精打采。

“我當時真的很害怕，甚至忘了我是仙門弟子。我不敢看傅綾羅，她一定是要去吸我的陽氣。”

她的心臟還是在劇烈地跳動，讓她心有餘悸。

“死去的鬼是不會吃人的。”他看著這樣嬌氣的她，鄙薄地說。

“我去鬼事閣看看，有什麼辦法能讓她的靈魂得到安息。”她雖然心沒定下，卻仍然想著解決密室的事情。

他陪著她一起來到鬼事閣，接待他們的是一個面紗女子，與前些天遇見的不是一個人。女子都是一樣的身形和髮髻，看不清面容。她給了她一份卷宗，是用來消釋前仇舊恨的。

“只要將這件事牽連到的重要的人放在一起，為他們求一道過往生河的佛咒，他們就會乖乖地離開這個世界了。”卷宗上這樣解釋。

“田娘子是田嘉的女兒，她想必不是故意建造田家府邸的，他們對傅綾羅一定有些愧疚的成分。”走在回田府的路上，她買了一屜的紅豆餅。她吃了一個，沒有嚐到味道，琢磨這件事時皺著眉頭。

衛霜凜覺得女子的心真是又細又彎，他說，“這事情很簡單，傅綾羅年少時對田嘉情竇初開，他卻因為娶了夫人拒絕了她，她因此賭氣，遇上了紀蜀南，兩人訂婚時遇見楚嶼，她想氣一氣田嘉，所以就跟隨著楚嶼逃離錦繡城。”

“你怎麼知道？”她看著他，滿臉期待。

“這應該算是我的直覺。”

他倆回到田家府邸，已經是正午時分。她觀察了一下大致地形，想要找出楚嶼被埋的地方，卷宗上說：楚嶼死相奇怪，賓客們懷疑他是殺害兩人的兇手，因此沒為他斂屍，直接地丟在後面的花壇裡。用作土壤的肥料。

她忽然脊背生冷，“她說的不會是我們廂房前面那個花壇吧！”

“難怪我聞著味道很奇怪。”衛霜凜說。

“那些人怎麼這麼壞，還有傅綾羅，好好的一段姻緣偏要整成這樣。”她先去了一趟宗祠，把紅豆餅放在瓷盆裡，雙手合十，向她祈福。

“你的冤魂不要亂動，早點安息，說到底是你多情惹得禍端，紀蜀南不是個壞人，卻與你一同死去，楚嶼因你們而死。如今談起你們的事，我覺得你們的初遇就是個悲劇。”

他們去到後花園，挖出楚嶼的隨身衣物，雖然已經爛掉了，她還是把它輕柔地放在地上，與他的骨骼一起送進了密室。她做完這些，感覺她就是個活菩薩。

她凝視了一會兒傅綾羅的容貌，說：“姑娘來生不要再做這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了。如今你們在這裡團聚，不要一起喝孟婆湯。”

她做完這些，用皂莢狠狠地洗了好幾道面板，直到刮出紅紅的印子。她跟著他一起去了錦繡城的寺廟，求了一道往生咒，在上面施了術法，放在密室裡燒掉，一切似乎已經成為定局。

往生咒施法時，需要有人徹夜地守著。她倆就蹲在密室門前，安安靜靜地看著煙霧在密室裡縈繞，她被嗆得難受，卻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錦玉死了。”紀蜀南掐著女子，冷漠地說。

“不是我害的。”傅綾羅無助地看著她，整個人都在顫慄。

“你背叛了我兩次。”

她看到傅綾羅被關在密室裡，手腳都被鎖著。屋外春景燦爛，她卻在他的凌遲下一點點地枯萎。

“明天就是我們的婚期，你還是不要娶我了。”她杏核一般的眼睛盯著他，裡面寫滿了恐懼。

“這是我為你親手織的嫁妝，你一定要穿上它。”

她看到傅綾羅不甘地死去，他面無表情地為她穿上衣服，一整天都在凝視她的臉。他波瀾不驚地拿出胭脂、蔻丹、螺子黛。為她敷臉、畫唇、塗指甲、描眉。

他捏著一個珠子，放進她的嘴裡，說：“我知道你除了多情，最愛的還是你的容貌。”

眼淚終於劃過他的臉頰，他一身紅裝，捏著一杯酒，仰面灌下去。他找了個位置躺好，微笑地合上了眼。

她恍恍惚惚地醒了。手掌不自覺地扯著他的胳膊。往生咒燒完時，天已經大亮。他倆封住密室，走出了屋子。

“我覺得最恐怖的人是紀蜀南。”她看著田家府邸的矮牆，那邊有一些零碎的雜物，天色暗暗的，掛滿了陰霾。

“他殺了她不只是因為錦玉，當時傅綾羅逃跑，他傷情得厲害，家裡人送來了單純的表妹，就是為了給他排憂解難的，據說一直被冷落著，至死也沒嚥下這口氣。”

衛霜凜買早飯時遇見老婆婆，兩人又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他終於看到了事情的真相。縱使他是個剛硬的男子，卻還是悵惘了很長時間。

“傅綾羅回家時，他已經賣掉了宅子，準備離開錦繡城，隱姓埋名地活著。”

“所以，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都不知道。”她說，“或許應該去問問田魅魅，她應該認識田嘉。”

“我看她什麼都不知道，否則不會每年都在這個府邸款待我們。”

他說完這話，已經開啟了田家府邸的大門，他們看著這空蕩蕩的街道，忽然就有些感傷。

“據說這裡以前很熱鬧，一條街都是布商鋪子，現在怪冷清的。”

“以前的傅綾羅最愛吃紅豆餅子，每天都要纏著紀蜀南在這條街看最好的綢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