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悄然而來，談宛宛在離別的前一天收到一封信，是瑾葵託人送的，她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之上，低著頭仔細地讀。

她們說談曇曇離家出走了很多天，一直杳無音訊，家裡人著急，拖她尋找一下，據身旁的人說她前段時間流連在錦繡城一帶，應該是藏在路庭蘭家，希望她有時間去拜訪一下，打聽談曇曇的訊息。

談宛宛在十月初五離開靈秀山，她踩著路上的霜，呼吸著清冷的空氣，輕快地走著，心情一片晴朗。她想起路庭蘭，嘴角不自然地浮起微笑。

路庭蘭在他的記憶中，一直猶如院子裡皎潔的蘭花，溫柔安靜地綻放。談曇曇年少時特別喜歡路庭蘭，她小他四歲，總是喜歡悄悄地跟在談宛宛身邊，悄悄地觀察路庭蘭的一顰一笑。

談宛宛要是對路庭蘭說笑的樣子被她看到，她就和談宛宛賭氣，甚至能夠很長時間不理她，直到有一天，裝著在路邊買豆漿的談曇曇被她抓住，她笑著拽住她的胳膊，她轉身對上路庭蘭黑如寶石的眼睛，羞澀地說不出話，轉身就跑。

擰著盒子的路庭蘭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排鋪子前面，驚訝地看著談宛宛，說：“這是你的妹妹？好像很怕我。”

談曇曇起初很怕與路庭蘭見面，他們在談宛宛的撮合下漸漸地熟絡起來，他們時常在一起結伴遊玩，記得一次他們約好在栗子林見面，談曇曇說要玩捉迷藏，他們找了一整天沒見到她的蹤影。最終在一個專門抓兔子的大坑裡找到她。

她當時很生氣，指著大坑說：“談曇曇，你怎麼在這睡覺？”

她一臉天真地看著她，說：“沒人撈我出來。”她伸出雙手，看著路庭蘭說：“我要這個哥哥抱我。”

現在想起來，談曇曇已經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她因為出生時生過一場大病，以至於不能在劍法上有過多的成就，年少時頗為受寵愛，一直在青城宅子裡慣著，因此一切按著性子來。

她是趁著她們不注意逃離青城的，然而她還不是個沒良心的人，至少每隔一段時間還會給青城的驛館寄一封信箋。

她斷斷續續地想從前的事情，終於在一個冬天趕到錦繡城，已是年關，錦繡城比往常熱鬧，人們穿著冬衣在街巷走動，竟然感覺熱烘烘的。

她走在錦繡城的街上，看攤子前掛滿對聯，心裡跟著溫溫熱。她在一個飄著細雪的天敲響路庭蘭的硃紅大門，開門的是一個稚嫩的童子，他疑惑地盯著路庭蘭，臉上浮現一片紅暈。

“姐姐你找誰？”

“路庭蘭在嗎？”

“他在屋前賞雪。”

“請告訴他故人拜訪。”

童子點點頭，過了一會兒跑回來，站在屋前，看著她，“路庭蘭哥哥說讓你進去，他等你很久了。”

“這麼小就在這兒看門。”談宛宛伸手捏他肉肉的臉頰，男孩羞赧地讓他揉了一會兒，別開臉，說：“我是隔壁的，是被寄養在路庭蘭哥哥這裡的。”

談宛宛跟隨著男孩兒穿過鋪著一片細雪的院落，穿過前屋，走到一個四面空曠的閣樓。路庭蘭已經知曉是她要來，早早地站在院子的臺階前面，笑盈盈地看著他。

他面容清淡，穿著一身素衣，站在薄雪紛紛的天地間，對她淡然地笑。

她還隔著幾步遠就開始喊他的名字，“路庭蘭，好久不見。”

他笑著迎她坐下，提著紅泥小火爐為她斟一杯熱乎乎的茶，她一口氣灌下去。細雪越下越大，一會兒就鋪滿了院子，紅泥小火爐冒出乳白的煙，在閣樓繚繞。

“你見過談曇曇嗎？”她醞釀了一會兒，直接問。

他疑惑地看著她，笑著問：“這麼久沒見，你就沒別的話要問？”

“她來錦繡城難道不是為了見你？”她緊緊地盯著他，問。

“不是來見我的，前些天聽到訊息就在城門前守著，是遇見了她，她規規矩矩地跟著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地溜走了，我找了很長時間也沒找到。”

路庭蘭感覺有些對不住她，他趁著這個時間離開了一會兒，他捧著一個盒子回到閣樓，開啟鑰匙，裡面是一疊的書信，他拿起一封給她。

“至少目前不用擔心，她會按時給我送信，說明她沒有生命危險。至少她還學了一些粗淺的武藝傍身，只要她不惹別人，應該是不會惹到禍端的。”

“我還是要找她的。”

談宛宛心底安穩了些，兩人相視而笑，喝了整整一壺的清茶，小男童搬了一個板凳到了閣樓，他滴溜溜地看著他倆。路庭蘭使喚他去廚房拿炊具，他就瞪著他不說話。

路庭蘭從屋裡拿了炊具，放在閣樓的桌子上。

“原來是想簡單地過個年，沒想到你能來，我儘量做好一點。”

“你一個人住在這，不嫌冷清？”談宛宛撐著下巴，看著路庭蘭在炕上煮飯。

“不冷清，鄰居們這幾天回老家去了，只有我還在這兒，沒想到你能來，既然如此，我們過一個好年。”路庭蘭的語氣毫不生疏，沒想到他們隔了五年還會有摯友之情。

“往年一直是和秦流、沈薇薇一起過的，以前一直想著你怎麼不回去，今年略有不同，與你一起倍感榮幸。”談宛宛動手幫他擇了青菜，小男孩被隔壁的大人接回了屋子，那個老嬤嬤熱情地喊他倆去吃飯，他推脫了她的邀請。

天色漸漸變暗的時候，雪還沒有停的徵兆，她圍著爐子烤火，還是感覺有些冷，四面垂下珠簾，他點了四個角落的燈籠，兩人安靜地吃著飯。

“沒想到你做的飯這麼好吃。”她餓了幾天，只是勉強填飽肚子，因此吃得津津有味，“這麼長時間沒見，沒想到你會用這麼一大桌子的佳餚款待我。”

路庭蘭笑著看著他，“以前你弱不經風的，現在竟然豐盈了不少，你要是喜歡，就多吃點。”

“感覺你比以前還要溫和。”她仰著頭樂呵呵地看他。

“是嗎？”他狡黠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