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宛宛燥熱的內心終於被一陣緩和的敲擊聲安撫。她的衣衫褪了一半，一顆六個點狀的雪白印記在背心上顯現出愈加深重的印記。

晴安看到這個印記，手上的動作一滯。這是崑崙山每屆掌門人的印記，怎麼會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弟子身上？

舒紛紛的印記在眉心上，因為這一片銀白，她清冷如玉的面容新增了一分別致。

寧小蝶的印記在一側的臉頰上，她的臉是精緻小巧的，又因為膚質白皙，原本是十分漂亮的型別，因為在臉側添了這一分印記，因此顯得不怎麼好看。

談宛宛的印記在背上，崑崙山終年苦寒，練武者都是內心靜謐得如同水面，甚至不能掀起波瀾。崑崙的神越、天山的雪蓮、以及一招令修仙人士神魂俱滅的弓箭，是百家仙門心中敬慕的神聖之地。

“你知道崑崙山在百年以前就退出江湖？已經無人繼承神越弓箭？”

晴安貌似不經意地提起這個問題，談宛宛迷迷糊糊地問：“我不知道，沒去過崑崙山。”

晴安的淨水心法洗禮完畢，她要當面與她道謝，她神態仍舊是冷冷清清的，似乎沒有多餘的話要與她說。

她在淨梵宮待了一段時日，已經到了回靈秀山的時間，晴安卻沒說讓她走。她想要等到合適的時間與她仔細地說道，她沒認真挽留，只是說：“淨梵宮的洗禮節要到了，煩請你參加這個盛會，聆聽一段淨梵心法再離開。”

談宛宛與晴安之間多少有了一些友誼，因此在這裡等到洗禮節。那天，她走出院子，屋裡的每個角落擺滿了白菊花。

弟子們練武的廣場上放著一個祭壇，女子們戴上各式各樣的妖獸面具，她們挨個地站在祭壇前面低頭行禮，每個人提著一個籃子，遇到喜歡的人就往他們身上丟菊花。

她被分配到一個籃子，她擰著它佇在人群裡面，她身上被丟了幾束菊花，是幾個她不認識的女子丟的。其中一個是那個帶著半塊面具的女子，她對她的感覺是朦朦朧朧的，她忽然之間會改變的臉色讓她隨心所欲。

衛霜凜從她的前面款款走來時，那種喜悅是掩飾不住的。她抓起一隻白菊花，對著他就扔了過去。他的手一翻，接住了這支菊花，他捏著菊花，闊步走到他身邊，看著她，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想必面具下一定是一副美若天仙的臉。”

“你說什麼？”談宛宛壓低聲音，刻意地裝得很婉轉。

“我見過的女子千千萬，你是最討人喜歡的一個。”

衛霜凜說完，談宛宛取下面具，狠狠地往他的胸前一甩，恨恨地說：“不好意思啊，我長得不好看，配不上你的一句美若天仙。”

他懵然地看著她，問：“是談宛宛啊？你怎麼在淨梵宮。”

他看似誠懇，她卻已經心扉生涼，像灌過一陣陣的冷風。她想了一下，應該就是第一次遇見衛霜凜的那天早上，靈秀山結著霧氣，清早的風往她身上吹。

衛霜凜追了幾步，一邊走一邊喊：“好久不見，你怎麼面色這麼難看？一見我就要走，難道是被淨梵宮迷住了心竅，不喜歡我們這些熟悉的師姐弟？”

她問：“哪個師姐？”

“瓊英峰的女魔頭，雲縹緲！”

她說：“向師姐問安。”

衛霜凜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露出一個得逞的微笑。雲縹緲抱著她的劍，站在人群之間，漠漠然地看著她。

“師姐，是談師妹。”

雲縹緲點頭，一句話沒說。她看著淨梵宮的大門，接住籃子，與他一起去拜訪晴安聖女。

晴安聖女在屋裡捏著佛串，她看到衛霜凜，冷靜的臉上終於裂開一道如撥雲見日的笑紋，“霜凜哥哥，我等候已久，終於見到你。雲家的仙子姐姐，你一定很勞累，喝一杯由淨梵山上採的露水釀的蜜茶。”

雲縹緲點頭致意，她飲下佳釀。衛霜凜面無波瀾，他看著晴安，說：“自從年少一別，許久沒見面，我聽過你的訊息。淨梵宮的仙尊收了一個女弟子，聰明伶俐，眉心一顆痣，我知道是你。”

晴安悵然地問：“這麼多年我怎麼沒見你來淨梵山做洗禮？”

“從前你每年都沒叫過我們，而且今年是你親自給我下了請柬，我才來的，就當是敘一下舊時情誼。”

晴安說完，就為他們安排淨梵宮的洗禮。這一天，所有的弟子飲蜜茶，吃野菜。談宛宛在庭院裡歇息，她趁著下午無人之時溜出庭院。人們齊心協力的慶祝節氣，她一個人被扔在院子裡，多少有些落寞。

她透過拐角的一片空曠的地方看她們，所有的女子盤膝坐在地上，面前放著一盤子的生野菜，一個瓷杯裡盛放著佳釀。她心裡感嘆一句：“真苦。”

女子們揭開面具，往嘴裡遞著沒經過烹飪的生菜，細嚼慢嚥。她看到一些女子，趁著無人注意的時候將嘴裡咬碎的菜吐在手帕上。

衛霜凜看著手裡的盤子，再看四下無人，悄悄地說：“我還有個師妹沒來。”

晴安問：“談宛宛？”

他說：“是的。”

她伸手喚來面具女子，對她說：“談姑娘應該在廂房歇息，喊她過來參加洗禮，不然冷落了她一個人，到時候生我們淨梵宮的氣。”

那個戴著半塊面具的女子在拐角見到她，喊她一起去前面接受洗禮，她說：“往常是很熱鬧的，聖女會給不少仙門遞帖子，今年師尊不在，大家沒什麼心情喊別人參觀，就遞了一份拜帖。你身體無事，因此喚你一起吃苦菜。”

她當時覺得無事，跟著她一起來到祭壇前面，她的面前放了一個瓷盤和一杯蜜茶，她看大家動了手，低頭捏起一片苦菜往嘴裡喂。這一下子，她腸子都悔青了。

苦澀的菜葉在嘴裡嚼碎，味道實在令人不敢恭維。她嚥了幾下子，硬是沒吞下去。她甚至已經冒出了眼淚，實在是難以吃掉這一盤子的青菜。

晴安已經吃了一盤子的苦菜，衛霜凜嚼碎了兩三棵，雲飄渺一棵沒動。她嚼得滿嘴苦澀，好不容易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