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七日清晨，談宛宛一行人終於趕到郢都。古城牆綿延千里，城裡一片富饒的景象，泥土和磚瓦砌成的屋子坐落在一片黃土地裡面，一片迷離煙霧繚繞在土城的上空。人們從睡夢中驚醒，湯麵的味道沿著矮牆傳到街上。

關雎瞪著清亮的雙眸，看著路上的集市，說：“這是我第一次來郢都。”

談宛宛顧不得和她說話，逮著路人就問：“嶺子山莊在哪兒？”

一些人搖搖頭，表示並不知情。一個在路上走著的中年人聽到她的問話，指著一角，說：“在黃花嶺上，就往這個方向走。”

益懷揣著一個大餅，嚼得口舌生香，他瞪著談宛宛，不明所以地問：“不是去找淨梵宮？”

“我以前認識一個人，她是郢都嶺子山莊的，這次來到她的家鄉，我想去看看。”她說的是寧小蝶。

益懷看傻子一樣地看著談宛宛，“你是不是笨啊，嶺子山莊早在一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就算現在去看，只是沒人的斷垣殘壁罷了。”

“怎麼回事兒？”她看著益懷，問。

“嶺子山莊以前是個江湖門派，因為七百年前在蓬萊救了一名仙師，得了一些仙術，因此在這仙門百家之中存活了下來，三百多年前，山莊正值內憂外患，多虧寧子蘭扭轉傾頹之勢，才讓它又苟延殘喘了兩百多年。”

益懷說完，似乎有些遺憾，他嘆息著吃掉剩下一口餅子，看向黃花嶺的方向。那邊濃雲密佈，似乎要下大雨。

“我們什麼時候能到淨梵宮？”她問。

“快馬加鞭，只需要半日就能趕到淨梵山下。”益懷說，“這邊的路我熟，不然是不會被派來送你們的。”

“我們去黃花嶺。”談宛宛堅定地說。

關雎沒有任何異議，益懷就是想出來玩玩的，因此他們跟著談宛宛去找嶺子山莊。黃花嶺距離郢都城十里路程，她們走過去需要一個時辰。

她聽到益懷說起寧子蘭這個名字，對他的經歷興趣盎然。她記得她在寧小蝶的回憶裡面聽說過這個人，那個讓她想起時都會嗔怒的年少對手。

她問：“哪個寧子蘭？”

“世上能有幾個郢都寧子蘭，自然是嶺子山莊那位，弱冠之年就能與仙門的天之驕子相媲美的單刀俠客。你難道不知道？我以為你是熟客呢！”

益懷與兩位女子同行應該是比較地憋屈，心裡有很多話想說又找不到發洩的地方，因此她向他打聽事情時，他不經思考地一口氣說出一大串話。

她感到震撼，問：“他是怎麼發跡的？”

“據說年幼時有些病，因此不常離開郢都，在黃花嶺苦練武功術法。當時有幾家仙門惹上他們，是被他解決掉的。”

“我記得寧子蘭有個胞姐，性情與他極為不同，是個武學廢材，她們叫她寧五姑娘。”談宛宛故作不經意地提起她。

“唔，寧五姑娘？”他沉吟一會兒，說，“我不認識，但是我聽過一個名字，寧小蝶。”

“她是什麼樣的人？”她問。

“背信棄義，以仙人弟子身份投入妖道，殺害同道，反正就是有一些罪行。”益懷想起密書閣裡那些講述仙妖魔的事蹟，心上便歡呼雀躍，他不知真假地看了很多，講起來琅琅上口。

談宛宛念著這些罪證，感受到了人情冷暖、世道變遷，她有一點難過，因為寧小蝶不是個壞人，只是性格有些執拗，卻是為了心愛之人，稀裡糊塗地犯了不少錯。

“就這些？沒有一點好的。”她試探地問。

“有，說她忠肝義膽，用情至深，在關鍵時刻與妖道同歸於盡。反正是功過相抵。其實不是多麼大的事情，是我在一本志怪小書上看到的。杜撰那個故事的人是寧子蘭。”益懷看著天上，說，“好像要下雨，我們去那個破廟裡躲一會兒。”

暴雨傾盆而下，他們坐在茅草屋子裡等著，雨沿著瓦縫滴下。

談宛宛實在等不及，焦躁地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關雎從藏寶袋裡摸出兩把傘，笑得眼彎成一道月牙，遞給益懷一把，說：“我和師妹用一把傘，你一人打一把傘。”

益懷被他這一笑迷住了心思，他緊緊地盯著她，卻又趕緊移開臉，說：“怎麼這麼急？”

他們趁著雨勢漸漸變小時上了黃花嶺，走到嶺子上時，一座泥土堆成的古堡已經變成無人居住的空屋子，牆凹陷了幾塊，屋頂的瓦碎了一些，稀碎地掉在地上。

雨漸漸地停下，舉著傘的三人站在嶺子山莊門前。氣氛壓抑，益懷噤了聲。她在這兒站了很久，卻沒有看到一個人，直到一行清淚流下，她問：“嶺子山莊，是怎麼死的？”

“聽說是得罪了人。”益懷含糊地說。

“什麼人？”她緊追不捨地問。

“據說是蠱城的人，我不明白，你怎麼這麼熱衷於管這件事情？”益懷說著，忽然意識到她問話的原因，他捉摸不透。

“淨梵宮的人不管？”

“當時嶺子山莊是與淨梵宮有盟約的，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人傳出秘聞，說山莊內有人與淨梵宮女子有染，因此受到很多仙門的恥笑，至於蠱城找上門那次，是因為淨梵宮的人生了怨氣，因此沒有搭理兩個門派的糾葛。”

談宛宛聽著益懷講故去的事情，掩飾下心底的難過。關雎舉著傘，看向黃花嶺下面一望無際的遼闊人間，說：“師妹，我們在天黑之時能夠趕到淨梵宮。”

她看著淨梵宮的方向，捧出放在藏寶袋裡的盒子，回道：“我們去淨梵宮，找晴安聖女。”

他們走到淨梵宮時，天已經變成了銀灰。

益懷向她們告辭，說：“捨命陪美人，既然人已經送到了，我要回去向大哥覆命，有緣再見。”

他爽朗率真、直率豁達、為人友善，關雎和談宛宛都很喜歡他。此時，看著他準備離去，不捨的情緒在她的心間氾濫，她看著益懷，說：“有機會一定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