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在錦繡城停著，心情不是很好。天上陰雲密佈，他們匆匆忙忙地往靈秀山的方向趕。路上經過那家客棧，已經被拆掉了。屋前的經幡隨便地掉在地上，像是一塊破布，沾滿泥濘。
“上回就是在這家客棧，我遇見了長密使。”
談宛宛說完，就看見迎面而來的轎輦。兩側有五六個人，是穿著騎裝的女子。紗布蒙著轎子裡坐的人，她心裡隱約地蹦出一個名字，“淨梵宮。”
她看到一個熟悉的女子，紅妝細腰，目不斜視，掛著濃妝的面容有如嬌嫩的牡丹。竟然是韋姝錦。她心裡暗叫“糟糕”。拽著衛霜凜就想要往路邊避著，一根銀針穿透簾幕從她的臉邊擦過，他側身一擋，兩人避開她的另一番攻擊。
“這位姐姐，我們沒仇，請不要擋路。”
衛霜凜抽出長劍，橫在身前，擋住淨梵宮聖女的攻擊，銀針噼裡啪啦地掉在地上。
“大路就在這兒，你們走一邊，我們走一邊，請不要糾纏。”談宛宛抽出銀蛇，冷冷地瞧著那頂巨大的轎子。
“這是靈秀山人。”
韋姝錦看著她們，精緻而濃的妝容讓她多了幾分妖姬的感覺，她唇角彎彎，氣勢壓人。
“她的身上有死人氣。”
聖女晴安的聲音清澈地從帷帳裡傳出來，如叮咚泉水。一隻細長的手指揭開帷幕，一個女子探出腦袋。她蒙著面紗，鳳眼微挑，一動不動地盯著談宛宛，抬手說，“過來，讓我瞧瞧。”
“憑什麼？”
晴安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讓她惱怒，她握著銀蛇，冷眼瞧著她。
“你心不靜。”她說。
“晴安姐姐，若是她心情不好，讓我來教訓她。”
韋姝錦說著就伸手拔出腰間的弓，三支羽箭按在弓上，她拉長弦，弓箭就破空而出。她是出名的弓箭佼佼者，劍無虛發。晴安沒說話，輦轎兩邊是四個蒙面女子，看好戲一般欣賞這一切。
他們避開一支，他抓住一支，還有一支穿過落在地上的朽木，受到震動，成為一地的碎片。血液從她的手掌心滑下，一滴滴地掉在地上。他面無波瀾，冷哼：“玉尊峰的神弓老太婆，請住手。”
“上次抓了師叔神獸的人就是你，我們的帳慢慢清算。”
韋姝錦越下白馬，手裡握著一支弓箭，直直地刺過去。她的動作特別快，一瞬間就移到她的面前，她是向著衛霜凜的方向去的，她的劍卻對準談宛宛，她倉促間抓住銀蛇去擋，劍偏了一寸，她的手掌邊緣被刺了一下，針刺般的痛苦遍及全身，她愣愣地站著。
“別打了。”晴安看著這一切，冷漠地說。
韋姝錦收下弓箭，看著晴安，撒嬌一樣地說，“我與他們有夙願，如今算是得到了結。”
“你”晴安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她，說，“跟我一起去淨梵宮。”
“聽說你們淨梵宮就喜歡抓一些小女子和男娃娃，用她們的精氣滋補法術。”
衛霜凜審視著晴安。她注意到他，竟然用手撐著下巴，氣氛寧靜，她如不動的遠山上的一點霧氣，說，“這位公子對我們淨梵宮很有興趣，不如辭別舊日師友，拜在我的門下，怎樣？”
他看著她，說，“不去。”
晴安竟然做失落狀，她放下帷幕，說，“我們淨梵宮以煉心功法為主，這女子的經脈沾染一些不純淨的雜氣，恐怕會傷及自身和他人，我帶她回淨梵宮，是為她排憂解難的。”
衛霜凜擋在她的前面，透過帷幕看坐在裡面的人，她坐的端端正正，輪廓影影綽綽地。他說，“你不需要帶她走，靈秀山有靈泉，能幫她疏通筋脈。”
晴安說，“走。”
拽著輦轎的一隻像是老虎一樣的神獸對著他們打了個噴嚏，邁著大步在路上走。她身邊的姑娘簇擁在左右，他倆側身讓路，看著他們漸行漸遠，一會兒就失去了蹤影。
談宛宛找個空地坐下，撕下一層薄薄的綢緞綁在手上。她找出一塊輕柔的紗遞給衛霜凜，卻看見他的手已經被綁住。
“神獸妖姬，真是個好坐騎。”他想著那隻狀似貓、卻是虎的神獸，不禁覺得有趣。她看著他，他的臉上帶著嚮往的神色。
“你要去獵殺它？”她問。
“那是隻好神獸，而且已經在淨梵宮住了五百年，是聖女的心頭寶，不敢動。”他看了看那天色，說，“我們快點趕路，不然天就要黑了。”
回到靈秀山時，已經是傍晚。天邊一抹燒得熱烈的紅。在壁門辭別時，衛霜凜垂著眉頭，沒說話。談宛宛說：“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如果沒事，我就先走了。”他走上壁門的臺階，穿過吊橋，回到翠玉峰。
她先去靈璧峰的會客廳找齊老道，他不在，她就候在院前。連懷因來送法器，看到她站在院子裡，嘴邊浮起一個轉瞬即逝的笑容，喊了一聲：“師姐。”
她點點頭，問：“這些日子靈璧峰過得怎樣？”
他說：“田魅魅好像瘋了，狀態痴傻，又哭又笑的。”
她一下子涼透了，看著連懷因，問：“怎麼會痴傻，難道沒去找醫仙？”
“她已經離開了半年，一直沒回來。楚漫師姐為她針灸，她鬧得厲害，拿起紅刃就劈了下去。”連懷因說完，對著談宛宛雙手作揖，道，“我先去廚房幫忙了，今天沒人做飯。”
她想：“怎麼會痴傻，難道是邪祟附身的時間很長，導致她的心脈受損，以至於變成這副模樣的。”
她沒等到齊老道，就回到她歇息的屋子。晚上關雎叫她吃飯，她問了一些關於楚漫的事情，她坐在她身邊，說，“就是當時有些倉促，她沒來及避開那一劍，戳在心口偏一寸的位置，還在瓊英峰住著。”
“什麼時候病的？”她問。
“昨天夜裡就在發瘋，在靈璧山一直鬧，提著紅刃亂砍。”她說這話時，淚滴從臉頰上滾下，“怎麼會有這種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