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秀山是一座仙山，與青城隔著三十公里。沐浴天地靈氣，浸潤四季福澤。

早上的靈秀山下了一場如酥小雨，山林小路溼漉漉的，小山上瀰漫著霧氣，地上泥濘不堪。

靈秀山的小路上走著一行人，一共有五個，前面一個是蒙著面紗的女子，她身邊跟著一個秀氣嬌小的丫頭。後面是三個小侍衛。

小丫頭仰看這霧氣瀰漫的靈秀山，霧靄沉沉的山頂上隱約能見到幾座屋頂。只是這彎曲徘徊的小路上卻不見人的蹤跡，地上鋪著碎石，雨氣溼冷，路很難走。

“姑娘，沒人來接，我們只能走上去。”春瓊皺著眉頭，撐著腰肢，有些氣悶。

“春瓊，要不你跟他們一起回去，剩下的路我自己走上去。”談宛宛揭開幕簾，冷風呼呼地撲過來。春天下了幾場雨，一瞬間又回到臘月，溼冷的陰風呼嘯著。

“不能，我們要跟著你上去，姑奶奶吩咐好的。”春瓊義不容辭地走到談宛宛前面，一副要保護她的樣子。然而，她話鋒一轉，“要是我們不跟著你，指不定你會逃到什麼地方去，讓我們找不到，豈不是難為我們?”

“你認為我談宛宛是這樣的人?”談宛宛冷哼一聲，不顧她們看她的眼神，放下幕簾，繼續走在佈滿泥濘的小路上。

靈秀山接客廳裡霧氣瀰漫，屋裡燃著碳，人坐在椅子上看書，一會兒就因為這悶熱而沉睡過去。

透過一層薄薄的珠簾，隱約能看見屋裡的擺設一應俱全。一位門外弟子揭開簾幕，一陣嘩啦啦的響聲卻沒驚擾到他。小弟子有些尷尬，輕輕地呼喚:“師叔，門外有位姑娘求見。”

齊老道忽然驚醒，他撐著下巴。眯著眼打了個哈欠，看著跪在前面的弟子，問，“是談姑娘在門外?趕快請進來。”

小弟子點頭，琢磨著問了一句:“師叔，你怎麼收個嬌滴滴的姑娘當弟子?到時候不能經過考核，小心幾位師父找你麻煩。”

齊老道捏著垂在下巴的白鬚，問小弟子，“你會做桂花糕麼？這姑娘做的糕點香甜柔軟，能夠養活我們十五號弟子。”

小弟子姜同在心底腹誹，“就你手下那些弟子，笨的、懶的、調皮的、學藝不精的，沒被妖怪吃掉就不錯了。”

“小同啊，你在琢磨什麼，快把人請進來。”

齊老道說完，姜同規矩地掀開珠簾，不一會兒，談宛宛和春瓊就被請到屋裡。齊老道看著站在前面的姑娘，身形有些單薄，戴著一頂編織的精緻的蒲葦帽子，帽沿上垂著一層白紗。

她掀開紗簾，露出一張秀氣的面龐，雖然不算特別漂亮，卻如清水出芙蓉一般，帶著一股別緻。她看著坐在前面的齊老道，規矩寧靜。

齊老道觀察著談宛宛，心底卻不為所動。先前有人送帖子的時候就說過，這個女孩子性格有些乖戾，為人尖酸刻薄，之前在青城書院時，就曾與一位公子打架，鬧得沸沸揚揚。

他知道青城書院，是一個弟子云集的文化場所，從書院結業的學子大多參加科舉，步入仕途，或是遊歷天下，經商講學。

“姑娘為什麼不在書院鑽研詩書禮儀，學射箭刺繡，偏來靈秀山這等偏僻之地?”齊老道讓姜同搬了個椅子讓談宛宛坐下，他則剝著一個青橘子，咬了一口，酸的皺起眉頭，怒斥，“哪個調皮的弟子竟然整這樣的玩笑?”

姜同垂下腦袋，“我不知道。”

談宛宛往常看到這等景象，是要笑一下的，只是她上靈秀山時凍得身形發顫，這會兒剛轉暖。就不假思索地回答:“這裡靈氣充沛，適合培本固元，休養身心。有助於練習靈氣。”

“我聽說青城書院涵蓋的科目廣泛，最主要的就是每日打坐一個時辰，練劍一個時辰，修習術法一個時辰。其間不乏許多師出有名的弟子，比如在臨安一帶經商的許茂安，一個月前在路上遇上劫匪，一人闖入土匪窩子，殺了個片甲不留。”齊老道有些驚歎。

“我這靈秀山雖然學得主要是收妖的法子，其它的卻不如青城書院，而且環境清幽，考核危險苛刻，你為什麼要來這兒？”

春瓊的臉色忽然紅得像是柿子，“大師傅，實不相瞞，姑娘是有求於你。”

“什麼事？”齊老道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你知道陰症嗎？”談宛宛問。

齊老道嚴肅地看著談宛宛，“陰症是一種極其難熬的症狀，有些人生不逢時，自出生時便帶著這種症狀，一生體虛，若是修習靈力，不能分辨氣體中有益的成分，容易走火入魔。”

“你是天生的還是沾上一些不好的妖物染上的?”齊老道問。

“七歲時，我經常在半夜裡溜出門爬上屋頂看月亮，有一天，院子裡的老槐樹長出很多觸鬚，我當時一點兒都不害怕，而是走到樹前。”談宛宛的臉上染上緋紅，似乎有些迷戀這種感覺。

“我看見大樹裡走出一個人，應該是妖怪，不過我一點兒都不害怕，他的頭髮是白色的，很長，垂到腳踝處。他穿的衣服很漂亮，是白絲綢做的，像是輕軟的羽毛，不過他的腳下卻綁著鐐銬。”

“我當時以為他要把我當食物吃掉，很害怕地抬頭看著他，我問:你是什麼妖怪啊，要吃掉我麼？”

春瓊聽得有些驚訝，連忙走到談宛宛身邊，附身探她的額頭，關切地問:“姑娘你沒事兒吧，從來沒聽你說過這件事兒。”

齊老道則笑了笑:“樹靈銀驕，千年前是個靈物，卻不知出於什麼目地墮落為妖怪，逃逸百年，被崑崙的半仙抓住，拷上鎖妖鏈，永生地關在禁制裡。”

“他是什麼樣的妖怪?為什麼從我豆蔻之年時再也沒見過他?”談宛宛先前說話時沒什麼興致，一直是冷冷的，這會兒卻興致盎然地盯著齊老道，“他以前吃過人?”

齊老道卻避而不談，只是問，“他沒讓你做別的事情，比如，每天夜間給他送一些沾著泥土的石頭?”

談宛宛不明白齊老道的意思，以為他是要打探訊息，避開這句話，“上次見到他，是四年前，當時夜裡走來很多的小妖怪，它們齜牙咧嘴的，像是要找銀驕麻煩，當時我就躲在樹後面，看著銀驕張開胳膊，吸取夜裡的光輝，將所有的妖怪都切為碎片，他卻因此受重傷，胳膊上出現很多血口子，流了很多的血。”

談宛宛想起那天，銀驕溫柔地走到她身邊，走路時銀鏈子‘哐啷啷’地響，他蹲在她面前，問:“怕我嗎？”

談宛宛搖頭又點頭，“不怕。”

“我要睡著了。”銀驕似乎有些哀傷。

“你流了好多血。”談宛宛難過地伸出手指頭，碰上他的胳膊，撫摸傷痕。她碰了一下，驚訝地道:“好冷。”

“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這裡的人類。”銀驕悲憫地看著她，“你碰了我的血，會染上陰症的，等你十六歲時，記得找一處靈氣純淨的地方，走仙途。”

“他的名字叫銀驕?我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他還會醒嗎？”

齊老道感覺談宛宛對銀驕動了人類的感情，有些奇怪，“你喜歡銀驕?我聽說一個月前你和秦流大打出手，竟然是因為告白被拒絕，心懷怨恨。”

齊老道覺著這事兒特別有趣，忍不住彎了嘴角，“現在的姑娘家啊，真是兇悍，人家不答應就再磨一陣子，怎麼能揍呢？就憑著你這種行為，往後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

“銀驕只是朋友，他會一直住在樹裡。”談宛宛有些難堪，她垂下眉頭，“是因為陰症發作的緣故，我不是想和他打起來的。”

“你需要在這裡休養七七四十九天，接受靈秀山的考核任務。”

談宛宛冷靜地說，“我會經過考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