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走後，嬴政整個人都容光煥發。

他握著安南的手，道：“小南，你有救了。”

絮絮叨叨的，像一個老太婆：“我將全天下的車軌都統一了，等你好了，我帶你遊遍萬水千山。你從前說楚國桃紅柳綠、氣候宜人，現在那裡已經是大秦的國土了，你要是喜歡，我們可以去那裡住一陣子。”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樣子嗎？你從屋頂上掉下來，剛好落到我的床上，我伸手摸了你的xiong，把你當成了男人。”說到這裡，嬴政難得地露出了微笑，“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女人比你更平？”

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其實我很想問問你未來是怎樣的，我想知道史書如何記載，譬如說，我的皇后，享年幾歲？小南，你不知道，我的身邊圍滿了鶯鶯燕燕，她們都比你溫柔，還比你漂亮。有的是戰敗國的公主，為了安撫那個地區的人心我便收了；有的是朝中的王公大臣們硬塞給我的，為了籠絡人心我便沒有拒絕；還有的是按照祖制選秀入宮的，只是為了湊數。小南，你要快點好起來，要是我被她們中的任何一個勾走了，你會後悔莫及的。小南，你有沒有聽見，我不會一直在原地等你，我有很多很多的選擇。”

安南陷在被窩裡，連一點回應都沒有。

嬴政的語氣哽咽了：“對不起，剛才我是騙你的，你躺多久，我就等你多久。你說過你很在意名分，等你好了，我就封你做皇后好不好？小南，你快點醒來啊，你什麼時候才能醒來？你聽到我說話了嗎，快回答我！”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無力。單薄、蒼涼。

他已經習慣了，給安南餵了粥，掖了掖被角，走到窗子前的方桌上批改奏章。

自從安南生病後，他便將安南安置在了御書房。

大臣們都說不妥，他卻獨斷專行，說：“妥不妥，朕說了算！”

自此沒有人敢發聲。

他們懾於他的威嚴。

翻開第一卷奏章，原來是匈奴人又鬧了。

他扶額：“看來是沒把我大秦江山放在眼裡。”立下批註：大將軍蒙恬，三日後率30萬大軍北擊匈奴；九原郡主，將原秦、燕、趙長城修築成一線。

戰略得當，攻守兼備。

“咳咳咳……”雪下個沒完沒了，一寸積雪一寸涼。

一張柔軟的羊毛毯子裹上肩頭，嬴政仿若不知，沉浸在朝廷大事中。待又批閱了幾份竹簡，他才猛然想起：是誰給我披的毯子？

大喜之下，猛一回頭，看到安南對他笑。

“小南，我終於等到你了……”

他像個孩子般將安南抱在懷裡，高高舉起：“太好了，太好了！”

馮太醫聞聲而來：“陛下太過胡鬧，小南的身子怎麼受得住？”

嬴政愧悔無地，連忙向馮太醫保證今後絕不再犯。

認真的樣子，像個大孩子。

安南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嬴政經常牽著她的手去曬太陽。

有時候會在兜裡藏一把糧食，跑到御花園裡去喂鳥，又或者去御池裡餵魚。安南好動，一下子就玩累了，嚷嚷著要吃烤羊腿補補力氣，嬴政沒辦法，只好又帶她去御膳房。

她不喜歡明著拿，喜歡偷，說是那樣刺激。有一次兩人被御廚發現，揮著大勺領著一隊人追出幾十米，最後發現是皇上，嚇得臉都白了。

他們是故意讓御廚追上的，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生命的躍動。

嬴政不在的時候，安南會找馮清說話。

她問的每一個問題，都叫馮清為難，但是馮清到底照顧了她這麼多年，知道她的脾氣。兩人約定好，不把交談的內容說與皇上聽。

安南問的第一個問題是：“我還能活多久？”

她的身體被趙雙注射了藥物，副作用不止是生不了孩子那麼簡單。在趙雙臨死前，她恍若聽到那惡婦用怨毒的口吻說：“相信我，你會生不如死的！”

當扭曲的時空恢復原樣後，已經是十幾年後了。

十幾年，足以耗幹安南體內的血氣與精力。雖然過程她並無知覺，僅僅像是做了一個夢，但結果是實實在在看得到的——虛弱、無力，隨時就能倒下。

馮清思忖了一會兒，終究沒有騙她：“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你的身體如同一團破絮，能醒過來全靠那些方士的丹藥。但是那些東西藥勁太強，一開始可能會讓你精神抖擻，但過不了多久就會遭到反噬。”

“他知道這些嗎？”

馮清的神情暗了暗：“當然知道。可是聖上太想讓你醒過來了，且算死馬當作活馬醫吧，聖上嘴裡不承認仙丹的壞處，實際上派我照料你的身體，定期幫你排除丹藥裡的毒素。如今你的身體裡堆滿了丹砂、水銀、鉛等物，要想排出去不是那麼容易。”

不是不容易，而是根本就不可能。

連現代醫學都大感棘手的事情，憑秦朝的醫療水平又怎麼能夠做到呢？

安南緊緊咬著嘴唇，剋制而又冷靜：“請馮太醫告知具體的期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