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達蒂和孫起幾人逃離這片幽邃森林只一天有餘,原本猩紅滿眼、殘肢遍地的戰場卻已經恢復了原狀,只剩下泥濘的腳印和傷痕累累的樹幹在無聲的訴說著之前發生的慘烈戰鬥。
在距離戰場不遠處的一片高地上,二十多頂骯髒破舊的帳篷安靜的在雨霧中矗立著,沒有走動的人影,也沒有吵鬧的喧囂,偶有走動的三兩身影也是步履蹣跚的巡營守衛,整個營地都瀰漫在一股悲傷的氛圍當中。
阿三注視著手中的肉湯發呆,帳篷內的其他三人見阿三不吃也不敢擅自下嘴,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屍體都處理乾淨了?”阿三放下手中的肉湯突然說道。
離阿三最近的一個人趕忙回答道:“處理完了,一共一百二十二具屍體。”
“我大哥和二哥的屍體呢?”
說話的手下目光往阿三手裡的碗看了看,面色尷尬的不知道該不該回答這個問題,在他一旁的一名壯漢出言替他回答道:“按照老大的規劃,親人擁有戰死者屍體的優先使用權。”
阿三聞言目光呆滯的點了點頭,隨即像是想到什麼一樣面色一凜。他用力捏著碗沿怒目圓瞪的看著自已手中的肉湯,他怎麼也想不到,曾經兄弟三人為了安撫有親人或朋友戰死的手下而定下的荒唐規矩,有一天竟然會用在自已身上!
但規矩就是規矩,即便他想破壞,也得在四下無人之時。
“大哥和二哥死了,您現在就是老大,我們現在怎麼辦?”一人出言問道。
阿三藉機趕忙將手中的碗放下,若有所思的嘆了口氣問道:“我們還剩多少人?”
“還有一百五十人,但士氣已經不太高了,得好好休整一番才行。”
阿三擺了擺手不耐煩的說道:“這些不重要,之前大哥安排你們誰負責計時的?把時間告訴我。”
在帳篷最末端的一人急忙開口說道:“我親眼所見的一共是三分鐘,如果再算上後續他們逃跑的話,時間肯定超過四分鐘,已經超額完成了。”
阿三聞言如釋重負,這算是今天他聽到的唯一一個好訊息了,”那就好。”阿三見幾人都不動嘴示意他們快吃,“吃啊,怎麼都不動嘴?”
三人彼此看了看對方手中的肉湯麵色尷尬的笑了笑,離阿三最近的那人陰冷的瞥了阿三一眼,隨即說道:“您不吃我們怎麼敢先吃?”
“不必,不必,你們吃你們的。”阿三打著哈哈說道。
但那人卻並不準備放過阿三,他搖了搖頭把碗堅定的放在地上,一副阿三不吃今天他也絕不會吃的模樣,其他兩人有樣學樣,都看著阿三。
阿三面色難看的盯著說話的人,隨即緩緩把碗湊到了嘴邊。
“三哥等一下!肉湯涼了,我再給您添點兒。”不等阿三拒絕,手下便替阿三從他的小鍋裡舀了一勺熱騰騰的肉湯。
阿三面色陰寒的看著對方,卻發現對方不僅不像平時那般害怕,反而一臉人畜無害的笑看著自已......
隨著阿三不情不願的喝下肉湯,帳篷中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漸漸消失,四人各自端著自已的碗小口啜飲著,有的人面色平靜,有的人面色陰冷,有的人卻是大仇得報的笑容......
在他們這座帳篷中發生的事情,外面的二十多頂帳篷內也同樣發生著,疲憊計程車兵們蹲在潮溼的地上手端肉湯大口朵頤,誘人的香氣從帳篷的門洞中四溢而出,撫慰著一顆顆早已麻木的心臟。
另一邊,一支一眼望不到頭的“軍隊”正安靜的穿過沼澤森林,他們的步伐整齊劃一,腳步聲鏗鏘有力,打眼一瞧就知道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排頭的二十多名騎兵面色冷酷,穿著統一的亮銀藍線扎甲,人手一把過馬膝的斬馬大刀,在最中間的那名騎兵背後還掛著一面被雨水澆透了的旗幟,隱約能從上面看到一個“六”字。
“還有多遠?”隊伍中的一名騎兵頭也不回的對著與他並騎的另一人說道。
“約定的地方是幽邃森林的主森林,最多一個小時就到了。”
騎兵點點頭,”也不知道那三個廢物有沒有完成任務。”
“應該是完成了。”騎兵摘掉自已的手套將手舉在空中似是在感受著什麼,“已經起風了。”
隨著騎兵的話音剛落地,一股可怕的勁風自他們的身後強襲而過,瞬間把整支軍隊吹的東倒西歪,受驚的戰馬發出陣陣嘶鳴不安的在原地踱步,其中訓練不足的戰馬甚至已經帶著身上的騎兵脫隊而出,往森林中不知名的地方奔了出去!彷彿剛才吹過的不是一陣狂風,而是什麼極為可怕野獸!
為首的騎兵慢慢穩住身下的戰馬,命令還在自已周圍的四名騎兵去隊伍後面巡視!
騎兵們接到命令勒馬轉向,邊駕馭著戰馬往隊尾而去,邊大聲命令步兵們保持鎮定,不多時整支軍隊便恢復到了一開始的模樣,隨著被狂風吹跑的幾名騎兵逐一返回隊伍,整支軍隊很快便重新出發。
一名步兵抬起頭看向天空,他發現天空中似乎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直到不知是誰大聲喊了一句,他才驚訝的發現果真如此!
“雨停了!”
隨著這句話的出口,整支軍隊爆發出一陣劇烈的歡騰,大家摘掉自已的頭盔欣喜的看向頭頂那片烏雲,彷佛連從那裡透過來的光線也變亮了幾分!
為首的騎兵伸出手感受了片刻,發現原本一直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的雨水似乎真的停止了,他慢慢摘掉自已的頭盔,露出一副粗獷的中年男性面容。
他粗糙的臉龐黑中帶紅,臉頰上遍佈各種大大小小的傷疤,其中一隻眼睛泛著渾濁的白色,似乎已經瞎了。
“雨停了!那就是到我們出場的時候了!命令隊伍全速前進!目標初蕈城!”粗獷的男人大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