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夾帶著碎石枯草貼著峭壁呼嘯而過,吹的那面掛在半山腰的灰藍色麻布獵獵作響,半乾的泥土浮在碎石之上,隱約在麻布之後。
隨後麻布漸平,山風漸消,一隻關節纖細的手突然從後伸了出來,她像是拉窗簾一樣用力將麻布拉開,露出那之後的一張女性面龐,以及在她身後的桌椅床凳、鍋碗瓢盆,和那一整個搭建在峭壁半腰處的石砌居所。
她彆扭的彎下腰,將落在邊上的泥土拍掉,然後雙腳懸空著坐在懸崖邊上,腳底的萬丈深淵浮著白霧,眼前的群山披著綠襖,她吃一口手中的不知名食物,就一口接自山頂而下的山水,好不自在。
吃飽喝足後,女人微微一靠,倚著身後的矮牆雙手搭在肚皮上,用一種稀鬆平常的目光呆呆的看向壯麗的遠方,此時雨已停,山間的風景最是美妙,但她卻欣賞不來。
昏暗搖曳的光線自她頭頂的窗戶裡散射而出,一顆綠色的蘋果正穩當的放置在窗臺之上。
女人伸出手在窗臺上胡亂摸著,最後將那顆蘋果握在了手中。
一股難以抑制的牙酸隨著那顆綠蘋果的入眼,開始不斷的刺激著她的口腔,分泌出大量的口水。
“要吃嗎?”女人把手舉過頭頂。
屋內聞言傳來一陣翻身的響動,等看到是那顆綠的發酸的蘋果後,便又是一陣翻身。
女人站起身往懸崖邊又探了半步,她拍拍褲子上的泥土,叉著腰閉著眼,用盡全力去感受雨後的清新空氣,不多時,她嘆著氣回身趴在了窗臺上,對著昏暗的屋內似是自言自語一樣,“就連這雨都停了,我卻還要在這個鬼地方待著,真不公平。”她邊說邊往身側不遠處的一條狹窄小道看去。
沉默良久,屋內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性聲音:“路就在那,我又沒像以前一樣攔著你。”
女人抬眼認真的注視著離她不過幾步的石路,雖說並不遠,但那路左側是無處借力的光滑峭壁,右側則是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讓她一個人走,她實在不敢下腳,“你還要縮在這山上多久?就真的不想去看看雨停了的世界?”
屋內無人作聲。
女人也不氣餒,她雙臂持平,沿著峭壁的邊緣一搖一晃的開始往出口的方向走去,“如果我能順利走出去,那我就自已一個人走。”說話間她突然身體一晃,單腳立在懸崖邊上,好一陣左搖右晃,好在最終是靠在了左側的峭壁之上,而不是另一側。
女人撫著胸口很快平復下來,她鼓起勇氣再次踏了上去,“如果我摔下去了,那你一定要幫我在山下挖個墳,我想死在哪就埋在哪。”
屋內依然無人作聲。
腳踩在碎石上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隨著女人越走越遠,聲音也越變越小。
突然!在一聲驚呼後,一陣重物滾落山崖的響動漸漸沉入了崖底,隨後一切再次歸於寂靜,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過了不知多久,一個滿臉鬍鬚的男人緩步從屋內走了出來,他先是看著眼前一覽無遺的山景呆了片刻,隨即默不作聲的走到窗臺下,彆扭的彎下腰拍了拍落在地上的泥土,隨即費力的坐下。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試了試,發現雨竟然真的停了,面無表情的面容第一次露出些許變化。
“我想喝點水。”男人突然說道。
“喝山水,還是雨水?”女人的聲音從他的腳下傳了出來。
他低頭去看,發現女人整個身子都貼在峭壁之上,站在一塊只容一隻腳踏足的岩石上,前面石崖新斷,後面離得太遠,一時間竟是前後不得。
男人紅著臉抬起頭,自上而下的群山中雲霧繚繞,即便是在這片看不見盡頭的烏雲之下,也是白的如同饅頭一樣香甜。
“山景怎麼樣?好看吧!”女人似是並不著急自已此刻的境地,她撇著腦袋看向遠方得意的說道。
“好看。”男人含糊的說道。
“看夠了嗎?”
“看夠了。”
“看夠了能拉我一把嗎?”
男人聞言這才從身旁的一塊巨石上解開繩子,慢慢放了下去,女人拽著繩子看了看此處的風景,戀戀不捨地爬了上去。
“呂心,我想下山看看。”女人坐在呂心身邊,一口把那顆綠色的蘋果咬掉大半,隨即被酸的睜不開眼,但嘴卻依然不肯將那酸蘋果吐掉,堅持著一口一口的嚥了下去,“我想知道這雨是因為什麼停的。”
呂心晃了晃自已另一邊空蕩蕩的衣袖,“你找別人吧,我不合適。”
“我找誰?”女人似是適應了那酸味一樣,又大大的咬了一口費力的咀嚼著,“除了你以外我只認識這裡的山神。”
“那你就在山上待著不好嗎?”
“不好。”女人格外認真的搖了搖頭,隨即將最後一口蘋果連果核一起扔進了嘴裡,“我在山上待的太久了,我要下山。”
呂心煩躁的仰天嘆了一口氣,“那你得給自已起個名字。”
女人聞言第一次打起了退堂鼓,她為難的說道:“你幫我起一個吧。”
呂心思前想後了半天,卻始終拜託不了腦海中不停出現的兩個字,“饅頭”,他下意識的低頭看向女人的胸前,腦海中的那兩個字立即像是要衝出他的大腦一樣。
“饅頭!”呂心脫口而出。
“饅頭?不錯,我以後就叫饅頭了。”饅頭拍拍屁股站起身,似是對這個名字十分歡喜。
呂心無奈的暗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以女人的性子這名字估計是用定了,山神出來也不好使,“提前說好,我不去第六域。”
饅頭點點頭,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毫不在意的說道:“不去。”
“我也不去灰霧。”
“不去。”
“我還不去......”
“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