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的事情,陸西泠不方便過問。
未出閣女子的事情,就更是不好問了。
同為女子,陸西泠一眼就看出來了溫婉的窘迫。
乏力、腹痛、臉色發白,這不是來葵水了還能是什麼。
“咳咳——”
象徵性的咳嗽兩聲,家裡的兩個小孩兒都收回了目光。
菜也上來了,豆芽更是無暇關注其他人的死活,先將最好的雞腿撕下來給陸西泠。
陸西泠推拒無果,咬了一口意思下又推回了小孩兒嘴裡。
小孩兒也不嫌棄,吃的滿嘴是油,笑嘻嘻道:“過節真好,過節有雞腿吃!”
“以後想吃都有。”
孩子以前太能熊人的時候家長煩惱,現在變得乖巧懂事又讓人心疼。
陸西泠每樣都夾了一口,評價道“味道八十分,服務九十五分,上菜速度一百分。”
梁辰嘴裡的莧菜不香了。
上菜速度和他的生產效率直接掛鉤,阿玲姐給旁店最高分,這是在嫌棄自己手腳不夠利落嗎?
“當然不是。”陸西泠道:“他們後面多少人,咱們才多少人?規模不一樣,這個沒法比的。”
她之所以比較是為以後的生意做打算。
公主府正式落牌,這下四街鄰里都知道了陸西泠的私人訂製被何人點了去。
一傳十,十傳百,陸西泠又接了不少的訂單。
再加之侍郎府的齋菜一日遊,名氣算是徹底打響了。
鋪子裡的創意菜梁辰上手的很快,交給他陸西泠是絕對的放心。
如此一來,生意就算從穩步變成了起步。
但想要建高檔鋪子亦或是買大宅子都遠遠不夠。
同志們仍需砥礪前行!
李嬸勸道:“也莫要太累了。”
這是心疼兒子呢,陸西泠理解,所以她更得一步想三步,把後面的程式都安頓好才肯安心。
“疼……”
竹簾後的座位上又傳來了一聲。
陸西泠正好背對著她們,想聽不見也難。
只聽婢子說道:“姑娘,要不然奴婢先送你回府吧,不就是幾個粽子嗎,奴婢替您等。”
“不行,父親說過的,不能怠慢了仙客居。”
仙客居便是此處酒樓。
“什麼叫不能怠慢?咱家是什麼身份,他們又是、”
“你不懂就莫要再說了!”溫婉疼的已經沒了耐性,咬著嘴唇將頭埋在了胳膊肘裡。
“小女見過溫姑娘。”
溫婉實在沒力氣抬頭了,然她僕射千金的擺在這,終究還是要強忍著與人言笑。
笑也是笑不出來,或者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面相並不像笑,更像是有苦難言。
陸西泠走上前,手裡端著一碗熱飲,“姑娘喝這個,可緩解疼痛。”
“這是什麼?”婢子提防著道。
傳奇源於生活,豪門大院裡,女兒家被下毒下藥的段子數不勝數。
對女子來說,名節可是比性命還要重要的事情。
故而貴女身邊的婢子不單單得伺候主子,還有出門在外提醒和保護主子的責任在身。
陸西泠好意想拽一拽鵝蛋臉婢子的衣袖湊近說話,豆芽卻一步上來,先在人耳旁告知。
婢子臉色由青變紅,抿著嘴一時無話。
可她還是擔心。
陸西泠只好喝下一口,又道“怠慢”二字,方才給人遞了過去。
明亮的燭光裡,“暗黑料理”散發著苦腥腥的滋味。
溫婉這回終於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女子,主要是上回被這位老闆娘的連環怒懟驚訝到了,時至今日,那些言語叫她難以忘懷。
按說,這裡是酒樓,不該有這樣詭異的餐食在。
小娘子自己帶來的倒是有可能。
可她手藝那麼好,怎會做出這樣烏漆嘛黑的食物呢?
“這是四物湯。”陸西泠小聲道:“正對姑娘的病症。”
女子之間,有些話不必挑明。
溫婉心領神會,往兩側看了看,幾乎是沒有猶豫的一口氣悶了下去。
陸西泠驚呆:這裡面她是放了蜂蜜沒錯,可到底還是中藥,一點不苦是不可能的,一口悶的勇氣她都沒有,小姑娘卻一口悶了。
這小姑娘看著柔弱,沒想到是個狠人啊。
婢子接過湯碗,正巧店家也送來了熱飲。
溫婉稍微漱了漱口,片刻便覺得身子暖和了起來。
方才下腹一陣抽搐,她的腳就似凍上了一般,緊接著是小腿,後腰、手臂。
一雙手就跟插在了冰水裡一樣寒涼。
真是多虧了這位老闆娘呢。
溫婉感謝的笑了下。
“老闆娘也來月信了嗎?怎麼還隨身帶著此物?”
陸西泠搖頭道:“是方才買的。”
“不過姑娘別擔心,這藥沒說是給誰的,店小二也統統不認識這東西,只當是給小女熬的清肺止咳的藥。”
這麼一說,溫婉就更加不好意思了。
陸西泠可不想讓“林妹妹”欠自己人情。
一生得眼淚她可怎麼還的起。
陸西泠笑著道:“也不是為了姑娘特意買的,對街就是藥房,恰好小女的月信也快來了,便提前買好了備用。”
“那也是勞煩姑娘了。”
那日她跟在吳司業家的庶女身邊,在外人看來自己也是戲耍公主的始作俑者之一呢。
就因為那事,她父親還帶著她親自去和小公主請了罪,甚至還急於撇清了自己與吳司業家的關係。
溫婉覺著丟人,但也鬆了一口氣。
至少不用在看在父輩交情的份上,違心和吳司業家的庶女聚會了。
嚥下幾口溫水,嗓子眼裡也不似冒火了,溫婉道:“改日,溫婉一定登門道謝。”
“貴女不必客氣如此。”陸西泠提醒道:“姑娘以後記著,凡是來月信前,先將當歸、川芎、白芍、熟地黃四種藥磨成粉末分裝好,來月信時便可隨時熬湯來喝,若是喝不進去加些蜂蜜冰糖都可。”
“此物對養血止痛很有療效,還有滋潤面板的功效呢。”
後半句有廣告之嫌。
在能吃到去痛片的年代,商家為了賣四物湯也是想盡了各種手段呢。
“像姑娘畏寒,便在月信來之前喝些茉莉花茶,也是一樣療效。”
一席忠言聽罷,溫婉更覺感激。
身邊的婢子卻只顧著低頭記方子,連句附和的“謝”字都沒說,豆芽翻了好幾個白眼。
其實婢子不是不說,而是忘了說。
是個女人就有這方面的苦惱,她家姑娘金貴之體,過著錦衣玉食的日子,來月信時的症狀還不算嚴重。
像她們這群小丫鬟,哪怕是寒冬臘月,也餓逃脫不了給姑娘洗被子洗床單的命運。
鵝蛋臉的婢子還是幸運的,是姑娘的貼身丫鬟,在府裡不用幹粗活,還受旁人敬著。
但她的小姐妹們可就境遇各不同了。
她這是給她們記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