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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烤扇貝

白燁吃過最好吃的烤肉就是陸西泠做的。

不似狄北吃過的烤全羊,也不同於上回在店裡吃的大片肉,而是一碗肉沫茄丁。

年少在京中做白家二公子的那些年,身邊淨是些花起錢來大手大腳的世家紈絝。

和他們打交道,白燁始終清醒的帶著七分假三分真的情誼。

那三分還皆是在他們往府裡送稀罕吃食的時候。

比如,比臉還要大的江珧。

江珧通體蒼黑,長得像把殺豬刀,放清水裡用刷子搓,能洗出一盆子的汙泥。

白燁頂嫌棄。

可任憑多髒汙的東西放在陸西泠手裡,都能讓她變出花樣來。

她簡直像草原上的神女,那雙青蔥如玉的手就是她最好的法器。

只見她先是貼著底座先將瑤柱颳了出來。

那麼大的殼子,瑤柱足有她兩隻手大。

然後是肉和茄子,洗淨了切成了碎丁,肉選的是精瘦的豬裡脊。

還得是少肥油的那種,堅決不能讓豬油的味道破壞了扇貝汁的鮮美。

陸西泠說這話的時候活像位先生,白燁摸著象牙扇靠在竹苑的石凳邊看她,只覺得做飯時的她比國子監的那位祭酒還要嚴肅百倍。

下人準備炭火的功夫,她又挑了個白瓷小碗調蘸料,挑瓷碗時又換了個樣,美滋滋的。

白燁是分不清那些瓷碗除了顏色有何區別,不都是一樣的大小,用哪個不一樣?

可陸西泠偏就喜歡在這些小事上琢磨半天,不僅是在自家園子裡,難得出府一趟也是喜歡往瓷器鋪子裡顧望。

不過,很快,他就分不開神思逗她玩了,炭火架子一擺上,就引來了一院子的奴僕婢子躲在柱子後偷看。

他也被吸引了過去。

半袋子的鹽巴和整壇新豐酒加了進去,稍微揉搓兩下,甜香的氣味便直衝大腦,滿院子都能聞的著。

有的奴婢聞著聞著就醉了,有的小廝則是聞心疼了。

那可是一罈子的新豐酒,此等美酒,他們只等過年主家打賞了才喝的著呢。

然白燁是不會心疼的,白二公子那些年在禁衛所正經颳了不少油水!

陸西泠轉身抓過一把粉絲、茄丁、臘肉丁,連同拌好的瑤柱碎一齊放了貝殼裡。

不一會兒,鮮氣兒就冒出來了。

那味道美的,把隔壁尚食局的御廚們都吸引了過來。

烏泱泱的廚子堵在新昌宮門口,只為了求個貝殼帶回去試驗一番,在陸西泠面前好頓吹噓。

陸西泠當時說的是什麼?

“汁水都烤乾了,用不上了。”

做這吃食的關竅就在於貝殼中自帶的汁水。

只有殼沒有湯汁,都是白費勁。

再聽聽那些人是怎麼說的?

想起陳年舊事,陸西泠梨窩淺淺道:“領頭的是尚食局的掌膳姑姑,老人家一把年紀為了個貝殼子排場都不要了,提著裙子就把殼子抱走了,說什麼幹了也無妨,還有餘味兒在。”

“回頭這事傳了出去,氣的尚食大人三日不肯入園做飯!”陸西泠想起這事就笑了。

白燁也跟著笑起來。

尚食大人原是國子監的祭酒。

當年先帝沉迷長生,這位還有五年便可致仕的老學究生平第一次做了把出格事。

登仙台批設的前一夜,大雨滂沱,祭酒大人帶著一眾國子監學子長跪金鑾殿門外,大膽上書,為天下社稷鳴不平。

後來的結果,可想而知。

白燁佩服祭酒大人的氣節,但更欣賞他激流勇退後的豁達與釋然。

細想一想,這位名盛一時的國子監祭酒,最後居然和國子監裡最差的學生殊途同歸了。

也是有趣。

目光掃向那一雙有魔力的纖手,男人的眉間不可察的皺了下。

年少時他們苦海共度,在掙扎間不得不同住飛簷之下。

可即便那時候,她也是錦衣玉食,沒受過半點委屈。

現在……這才出宮多久,手便操勞的不像樣子。

“我來吧。”

白燁挺直脊背,挪到了火堆中間。

城隍廟的井比自家的要寬闊,但空間仍舊有限,他不敢貿然生火,只鑽出一個小火苗,又蒐羅來了幾根枯枝穿上乾菜在上面烤制。

也不知陸西泠又撒了什麼玩意在上頭,竟有不可言喻的香氣。

陸西泠矜持一笑。

是系統商城裡的鹽和花椒麵。

真沒想到,頭一回破費就是花在了白燁的身上,真是上輩子欠了他的。

不過,他到底還是親自來搭救自己了,那她回禮也是應該的。

白燁見人只笑不說話,無奈道:“我說你教我,我來弄,這是把自己耳朵也炸的不好使了?”

那可糟了,腦子不好,耳朵現在也不好了。

白燁沒說,默默瞥了眼月光美人。

大抵是因為陸西泠入白家的時候名不正言不順,他心裡總有提防在,故而一早就將這人的性情摸了個透透的。

巧言令色、油嘴滑舌,看起來對所有的人和事都能迎合,你打她一下,她笑,你誇她一句,她還是笑,笑的沒心沒肺。

可實際呢,她嘴巴挑剔,性子也挑剔,但凡一口茶吃不對了,她都絕對不會再碰第二下。

完全將自己裹挾在了絕對安全的領域。

就像現在,聊些天南地北或者陳年趣事,她都可以陪,但要說點走心的,這人就開始打諢了。

陸西泠見人果真伸手過來,及時的脫手坐在了一邊。

反正作料都偷摸的加夠了,他說要自己上手那便讓他弄好了。

盤腿一坐,面上帶笑,活像個彌勒。

白燁忍不住又想逗她,“你就不怕出不去,到時候一口吃的沒有,咱們餓死在這裡?”

陸西泠笑:“小女若一人就該怕了,但這不是有您在嗎?您千金之軀,一夜沒回府中,明天官府還不得全城搜捕啊。”

白燁哼哧一聲。

還需要明日?

他來之前已經吩咐食鋪裡的婢子去通知了官府和大理寺。

即便他們沒接到訊息,城內失火,又是爆炸聲,城樓上的防隅官也該過來。

白燁逗弄她不成,又想了個說法。

“可這一半的乾菜喂不飽我啊,我若餓急了,可是什麼血物都吃的。”

男人挑眉,意有所指的看向陸西泠。

陸西泠還是笑:“小女在家裡已經吃飽了,不和您搶,這些都是您的。”

“……”

白燁繼續烤著乾菜,決心不和她交流。

約莫半炷香過去,烤串好了,陸西泠果然說到做到,一口不吃。

白燁拄著手臂,一邊吃,一邊用狼眸瞄著她。

又是乾菜,又是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已經料想到了有此一遭,特意在身上藏了不少東西。

陸西泠嘿嘿笑起來,幽深的夜襯的她一雙明珠璀璨無比。

眼看著小菜快吃完了。

陸西泠帶著一股掩飾不住的得意勁兒道:“鹽是小女帶來的,乾菜是滲坑裡的,我跑的時候幸好沒扔下,要不然該餓壞殿下了。”

白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