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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回憶

季淑離只覺得自已好似做了一場冗長而又沉重的夢,她悠悠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那熟悉卻又陌生的硃紅色床幔。

這鮮豔如血的顏色,彷彿刺痛了她的心。

“娘娘,您終於醒了!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一旁守著的桃夭見季淑離醒來,急忙湊上前來,滿臉都是掩飾不住的焦慮與關切。

季淑離微微動了動身,想要坐起來,但身子卻像是被千斤重擔壓著一般,沉重無比。

她強撐著用手支撐起身體,緩緩地靠在了床頭。

此時的她面色蒼白如紙,眼眶通紅得嚇人,就像兩顆熟透了的櫻桃鑲嵌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

“阿律呢?他到底怎麼樣了?”季淑離聲音顫抖地問著桃夭,眼神裡充滿了急切和期待。

桃夭咬了咬嘴唇,猶豫片刻後還是硬下心腸道:“娘娘,嚴將軍他已經陣亡了。”

話一出口,桃夭便不敢再去看季淑離的臉,生怕看到那心碎的表情。

聽到這個訊息,季淑離整個人都僵住了,手中原本抓著的錦被也悄然滑落。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顫抖著手從枕頭底下摸索出一枚溫潤的玉佩緊緊握在手心。

這枚玉佩曾是嚴律第一次出征前送她的信物,如今那人已不在人世,唯有這玉佩還殘留著些許他的氣息。

季淑離呆呆地望著手心的玉佩,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滾滾而下,滴落在那潔白如雪的被褥之上,瞬間暈染開一朵朵悲傷的淚花。

“娘娘……”桃夭見狀心疼不已,連忙走上前去,伸出手輕輕搭在季淑離的肩膀上,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娘娘,羅公公來了。”月牙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進內室,恭恭敬敬跪地說道。

然而,此時坐在床上的季淑離卻仿若未聞一般,毫無反應。

桃夭見狀,輕輕地伸出手,拍了拍季淑離的肩膀,輕聲喚道:“娘娘。”

只見季淑離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她迅速地將手中握著的一塊玉佩塞進枕頭底下,同時抬起手匆忙擦拭掉臉頰上殘留的淚痕。

緊接著,季淑離用冷漠且略帶威嚴的聲音開口道:“讓他進來吧。”

得到指示後的月牙不敢有絲毫耽擱,趕忙應聲道:“是。”

隨即便匆匆轉身出去請羅公公入內。

與此同時,桃夭從旁邊拿起一件披風,輕柔地披在了季淑離的身上,緩緩跪倒在床邊。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羅公公領著一名小宮女走了進來。

一進室內,羅公公便帶著那名小宮女一同跪地行禮,齊聲說道:“奴才(奴婢)參見皇后娘娘!”

季淑離微微斜靠著床頭,一雙美麗而又充滿哀愁的眼眸冷冷地凝視著羅公公,就這樣靜靜地看了許久,終於開口道:“起來吧。”

聽到這話,羅公公如蒙大赦,趕緊站起身來,但依舊保持著躬身站立的姿勢,低垂下眉眼,態度謙卑地說道:“啟稟皇后娘娘,皇上派奴才前來詢問娘娘您的身體狀況。今日一早聽聞娘娘昏迷不醒,這可著實把皇上給嚇得不輕啊。”

季淑離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悽楚與怨恨:“自從大皇子夭折離世之後,本宮的身子骨何曾有一天好過的時候?”

羅公公訕訕地笑了笑,臉上露出幾分尷尬之色,輕聲說道:“皇上得知娘娘您身子有所不適,心中掛念不已,特意吩咐奴才送來這百年難得一見的人參,讓娘娘好好補補身子。”

話音剛落,只見他身後的一名小宮女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精緻的錦盒走上前來。

待小宮女將錦盒輕輕放在桌上後,緩緩開啟蓋子,剎那間,一股濃郁的藥香撲鼻而來,錦盒之中,赫然躺著一支根鬚完整、形態優美的百年人參。

其參體粗壯,色澤微黃,顯然是上品中的上品。

以季淑離現在的身份地位和財力,世間珍奇之物可謂應有盡有,這支人參哪裡入得了她的法眼?

站在一旁的桃夭見狀,默默地走上前去,從小宮女手中接過那支珍貴的人參,然後靜靜地退回到季淑離身旁。

季淑離連看都未曾看一眼那隻人參,只是面無表情地冷聲道:“這點小事,怎得勞煩羅公公您親自跑這一趟?”

羅公公心頭一緊,忍不住偷偷抬起頭來,飛快地打量了一下季淑離的神色,但見她一臉寒霜,眼神冷漠,不由得心中一顫,趕忙又低下頭去,戰戰兢兢地回答道:“回皇后娘娘,其實此次奴才前來,還有一事相求。皇上聽聞定遠將軍不幸陣亡,心情一直鬱鬱寡歡,狀態極差。所以奴才斗膽懇請皇后娘娘能夠移駕前往探望皇上,也好寬慰寬慰陛下那顆悲痛的心吶……”

季淑離聽了羅公公這番話,不禁冷笑出聲。

雖然她還未來得及派人去徹查嚴律陣亡背後的真相,但憑藉著多年在宮中摸爬滾打的經驗以及敏銳的洞察力,她心裡很清楚這件事情絕對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

“本宮這身子骨向來羸弱不堪,整日被病痛所擾。若是貿然前去叨擾皇上,只怕會將這惱人的病氣傳給聖上,那豈不是本宮的罪過?罷了,本宮就在這永壽宮裡靜心養病好了。”季淑離皺著眉頭,有氣無力地回答著。

羅公公眼見季淑離回絕了自已,心中不禁有些犯難,但也不敢再多言多語,只得躬身行禮道:“既然如此,還望皇后娘娘好生歇息調養身體。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月牙,快去送送羅公公。”季淑離朝著身旁站立的月牙吩咐道。

“羅公公,您請。”

只見月牙趕忙走上前來,對著羅公公盈盈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引著羅公公緩緩走出了寢宮,

待二人離開後,寢宮內只剩下季淑離和桃夭兩人。

桃夭湊近季淑離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娘娘,這羅公公來的時機可真夠巧的啊。”

季淑離抬眸望向桃夭,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低聲囑咐道:“桃夭,你速速安排人手,去徹查一下阿律陣亡一事的真相。我總覺得此事透著幾分古怪。”

“娘娘可是懷疑其中另有隱情?”桃夭同樣輕聲問道,臉上滿是關切之色。

季淑離輕點臻首,秀眉微蹙道:“阿律雖說性格衝動易怒,但絕不是那種行事魯莽、不計後果之人。此次他竟然會戰死沙場,著實令人生疑。所以一定要查清楚其中緣由,我不想他不明不白的就離開了。”

桃夭聽後神色凝重地點頭應道:“娘娘放心,奴婢定會盡心盡力辦好此事。”

隨後,她小心翼翼地退出寢宮,著手去安排調查事宜了。

季淑離輕輕地將手伸進枕頭底下,摸索著,終於觸碰到了那塊熟悉而又冰涼的玉佩。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出來,放在手心,然後伸出另一隻手,輕柔地撫摸著玉佩表面那精美的紋路。

季淑離的眼神充滿了悽楚和哀傷,彷彿透過這塊玉佩能夠看到那個令她魂牽夢繞的身影。

“阿律,如果此刻你還活在世上該有多好啊……” 季淑離聲音低沉,如泣如訴般地喃喃自語道。

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下來,滴落在玉佩之上,濺起一朵朵微小的淚花。

就在這時,窗外忽然吹過一陣微風,掀起了窗簾的一角。

緊接著,一隻藍色的蝴蝶翩然而至,穿過窗戶,徑直飛入了房間之中。

季淑離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她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地望著那隻蝴蝶。

只見蝴蝶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竟緩緩地朝著她飛過來,並最終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她伸出的手指上。

季淑離屏住呼吸,生怕自已一個不小心就驚走了這隻美麗的蝴蝶。

寒冷的冬日裡,蝴蝶可是極為罕見的生物。

更何況,這隻蝴蝶竟然如此巧合地飛進了她的寢宮,並且停在了她的手指上!

難道真如傳說所言,人死後若是心中尚有牽掛之人,便會化身為蝴蝶前來相見嗎?

想到這裡,季淑離的心猛地一顫,淚水再次洶湧而出。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隻蝴蝶,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思念與眷戀。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整個世界都只剩下她和手中的那隻蝴蝶。

許久之後,季淑離才顫抖著嘴唇輕聲說道:“阿律,是你嗎?如果你真是我的阿律,請給我一點回應吧……”

然而,蝴蝶只是靜靜地棲息在她的指尖,一動不動,宛如沉睡中的精靈。

季淑離失落地撥出一口氣,她真是魔怔了,怎麼會相信一隻蝴蝶是嚴律呢?

季淑離掀開被子,穿上鞋走到窗邊,將手中的蝴蝶放了出去,蝴蝶順勢飛走。

養心殿。

羅公公貓著腰進了正殿,跪地磕了個頭,“回皇上,奴才已經將人參到皇后娘娘處了。”

齊越揚放下手中的毛筆,看向羅公公,“怎麼樣,阿離可說了什麼?”

羅公公低垂著腦袋,甕聲甕氣開口:“皇后娘娘說身體抱恙,需要靜心養病,不便來養心殿請安。”

齊越揚坐在龍椅上,沉默著不知該如何開口。

“罷了,她不願見朕,那便不見吧。”齊越揚盯著桌上的奏摺,神情恍惚。

齊越揚昨夜做了個夢,夢見他在上書房唸書的日子。

嚴律與齊越揚年齡相仿,自小便是親密無間的玩伴,兩人成天形影不離。

儘管夫子管教甚嚴,然而孩子們天真爛漫的心性又豈能輕易被束縛住?

故而,這兩個小鬼頭常常趁著夫子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摸摸地溜出學堂。

他們或是跑到樹林裡打鳥蛋,或是爬上高高的大樹摘取香甜可口的果子,或是拿著刀劍棍棒,鬧著要當蓋世英雄。

若是趕上風和日麗的好日子,他倆還會興高采烈地拿著風箏到野外放飛。

只可惜,這倆小傢伙似乎運氣不佳,每次出去玩耍都難逃夫子的法眼。

一旦被逮個正著,夫子便會面色陰沉地拿出戒尺,狠狠地抽打他們的手心以示懲戒。

不過對於身為皇子的齊越揚,夫子可不敢使出全力,畢竟對方身份尊貴。

而嚴律出身習武世家,從小就練就了一身硬功夫,這點小小的懲罰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撓癢癢一般不痛不癢。

儘管如此,這兩人卻好似不長記性似的,每次挨完打之後,只要一有機會,依舊會毫不猶豫地跑出去玩樂。

齊越揚作為中宮嫡子,自幼便受盡萬千寵愛。

皇上和皇后對齊越揚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夠專心學業,將來成為國家之棟樑。

也正因如此,自從齊越揚開始啟蒙讀書以後,皇后便下令禁止他再接觸那些所謂的“玩物”,以免讓他分心喪志。

相比之下,嚴律卻幸福得多,嚴老將軍對這個寶貝孫子疼愛有加,時不時地就會親手用木頭給他製作許多精巧可愛的小玩具。

嚴律是個十分慷慨大方的孩子,他總會毫不吝嗇地把自已的玩具拿出來跟齊越揚一起分享。

就這樣,雖然齊越揚不能擁有屬於自已的玩具,但透過嚴律的分享,他依然能夠感受到那份童真帶來的快樂。

轉眼間嘉寧郡主季淑離已經年滿五歲,按照慣例,她進入了上書房開始接受啟蒙教育。

就在這一年,上書房變得異常熱鬧起來。

大公主已滿七歲,到了該入學的年紀,崔令儀作為公主伴讀,自然也就跟著一起到上書房學習。

與其他乖巧懂事的女孩子不同,季淑離從小就是一個活潑好動、無拘無束的“野孩子”。

在上書房裡,她簡直就像是一隻脫韁的野馬,玩鬧起來甚至比男孩子還要瘋狂。

尤其是當她結識了嚴律和齊越揚之後,三人更是組成了一個小小的“搗蛋聯盟”。

每日裡,夫子在講臺上認真地傳授著《女則》《女訓》《女戒》,可這些對於季淑離來說,簡直如同天書一般枯燥乏味,她根本連聽都不願意聽一句。

相反,只要一有機會,季淑離便會拉著嚴律和齊越揚兩個小夥伴,像一陣風似的在整個上書房裡四處亂竄。

他們時而追逐嬉戲,時而躲迷藏,把原本安靜有序的上書房弄得雞飛狗跳、天翻地覆。

儘管如此,由於季淑離尊貴的郡主身份,上書房的學子們即便心中有所不滿,也沒有人敢輕易對她表示出任何不敬之意。

大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位“小魔女”在上書房裡肆意橫行,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