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現了一絲猶豫。
我立刻打蛇隨棍上,說道:“金錢報酬你不必擔心,我也聽馬丹說過你所追查的那個野獸,如果你這趟願意跟我們上山,回來以後,我保證幫你追查那東西的下落,並且盡全力幫你徹底清除掉它.”
這個承諾我其實做得非常輕鬆。
在來的路上我就已經把天山上大型猛獸想過一圈了,這樣狡猾又孤獨的生物實在不多,碰上的機率就更小了。
而且這都已經是三十年前的事情,阿拜追查了這麼久下落的野獸,說不定早就已經老死了,也許他從始至終都是在追尋著一個報仇的幻影罷了。
阿拜並不明白我在想什麼,而是低下頭擦擦的磨著他的刀,但那隻獨眼裡面已經不再是冷漠疏離的光。
我看到他在深深的思考,每條皺紋的縫隙裡面似乎都藏了一些猶疑,但最終凝結在他臉上的卻是一個認真的神情。
“這趟雪山你們做了什麼準備?”
阿拜似乎永遠磨不完他的刀,但他這次開口的時候,已經沒有下逐客令的意思,“如果你們是純粹的外行人,是遊客,只想上山去拍拍照片,那我不能帶你們去.”
這個要求十分合理,但卻正好問在了我的軟肋上。
這次行動所有的裝備安排幾乎都是林錚做的,我一個掛著名字的筷子頭,其實根本沒有清點過我們這次上山的裝備,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這個問題。
不過他並不能徹底問倒我。
我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說道:“所有上山的裝置都是由我們隊裡一個特殊人員安排的,他很擅長準備這方面的東西,所有的裝置將在今天下午到齊,你大可以走出帳篷檢查一下.”
我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另外如果你想問的是我們在思想上做到的準備,那我可以告訴你,與我們同行的還有一個專門研究天山民俗文化的教授。
某種意義上,我們知道的或許比你想的還要多得多.”
阿拜對我的回答沒有什麼反應,所以也說不上這一關是過了還是沒過。
我的視線緊緊的盯在他身上,阿拜的目光就緊緊盯在他手中的刀上,一時之間我們誰也沒有說話,整個帳篷裡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最終是阿拜打破了沉默。
我看到他忽然起身——這個乾枯瘦弱的老頭站起來以後居然比我高了一頭以上,我本來就已經不矮了,他看起來活像個枯瘦的巨人似的——伸長手臂從旁邊的壁掛上摘下了一支長弓。
就著那點昏暗的燈光,我看到他手中被保養極好的長弓泛著烏幽幽的光芒,而他以飛快的速度給弓擰上弦勁。
隨後他又把桌面上的四角箭簇撿起來安在早就削好的箭身上,用鋒銳的箭頭直直的指向了我。
我從後背泛上一股寒意,渾身上下的雞皮疙瘩止都止不住的起,腮邊發麻,兩條腿幾乎要打起顫來。
幹什麼?談判不成仁義在呀?他難道想把我滅口嗎?他是邢八爺的人嗎?如果是的話,那我可真是失策了,居然在完全沒有探聽清楚虛實的情況下,把自己置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但是現在轉身逃跑也來不及了,我毫不懷疑這隻箭可以在我轉身的一瞬間把我射個對穿。
在這一瞬間我的腦子飛速運轉起來,想出了許多句可以為自己開脫的話語。
然而我還沒有從中選出最合適開口的第一句話,阿拜就用他沙啞的嗓音說道:“貴客,如果我要跟著你們的隊伍上山,那你就必須對我有絕對的信任。
我這支箭是受過天神祝福的箭,我現在要用它對著你的臉旁邊射過去。
如果你能夠徹底的信任我,就請你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如果你還是不能夠信任我,那你現在就可以走出我的帳篷.”
我心裡咯噔一聲,沒想到談個判還要受上一箭,要是這老頭是邢八爺的人,或者他乾脆射術不精,那我這條小命就此交代在這兒了。
退,是不能退的,答應,我卻也不太想答應。
不過我的糾結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間,我就立刻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我可以向你證明,我是絕對的信任你的,但是我也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說道,“其實我們這支隊伍的組成非常魚龍混雜,我雖然看似是隊伍的首領,但其實並沒有太多實權。
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如果我透過了你的測試,那麼接下來的一切行動,你將只聽從我一個人的命令.”
阿拜沒想到我會說這句話,但他面色沉沉如水,並毫不猶豫的點了下頭。
我鬆了口氣,說道:“來吧.”
說著我就閉上眼睛,伸長了兩隻手臂,活像個伸出雙手要迎接什麼似的,在心裡想著殺人不過頭點地,腦袋掉了碗大一個疤,交代在這裡交代在這吧,我已經盡力了,反正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就在我這兩個字的尾音剛剛消落在空氣中時,我就已經聽到了箭簇破空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