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裡,徐升藉著淡黃的燈光,用石頭在牆上刻下一個個文字和數字,少女和他三哥站在他身後,兩人表情各有不同,少女臉上只有好奇,拄著柺杖的三哥則是目光灼灼盯著牆壁,神情有些激動。
過了片刻,少女看著牆壁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腦袋感覺一陣迷糊,上前問道。
“九哥,你怎麼變得這麼厲害,不僅會治病,而且還認識字了。”
“發燒的時候夢到一個百年老鬼,他見我可憐,就在夢中把自己會東西教給我了。”
“爸爸以前在的時候老是做噩夢說有鬼,我還不信,原來真有鬼呀!那老鬼長什麼樣,有沒有外面的沙怪好看?”
“鬼可比沙怪醜多了,而且很嚇人的,一開始還想吃掉你九哥的靈魂,好搶走我的身體呢。”
“那你怎麼沒事?“
“我跟那老鬼打了一架,快要輸的時候,那老鬼突然不打了,他跑到地窖外看了一眼,發現我們這個世界太恐怖了,說自己來錯了地方,要是搶了我的身體還得替我受罪,就連忙跑了,臨走時可憐我,就教了我一點本事。”
“太好笑了!這隻鬼真倒黴!九哥,上面有些符號我在鎮上見過,可一直都不認識,你把它們刻到牆上幹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快去裡面照顧媽,不要在這裡影響我的工作,跟你三哥學學,沒事不要到處走動。”
“為什麼?”
“儘量保持體力,可以少吃點飯,節約糧食。”
“哈~”
少女呆了呆,瞥了一眼後面的三哥,走進一個石洞裡了。
過了一個小時,徐升終於停手,而牆壁上也刻滿了近千個文字。
“先用這些吧。”
徐升放下石頭舒展了一下發酸的手臂,回過頭想搬一方石墩坐下休息,就見眼前多了一碗清水。
“你剛才講的故事很冒險,現在的小妹天真未泯可能不懂,但她並不愚蠢,遲早會明白的,雖然我們都是媽收養的孤兒,大家彼此沒有血緣關係,但小妹對自己的哥哥十分敬愛,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為老九找藥治病,所以你要小心一點,將來她看破了你這個老鬼的真面目,說不定會替老九報仇。”
拄著柺杖的青年輕聲說道。
“小妹要報仇就隨她好了,你當我願意來這個世界。”
徐升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話鋒一轉,道:“我打算教你們識字,不過在此之前,你有沒有興趣給自己取個名字?”
青年沉默片刻,道:“名字有什麼意義?”
徐升沉吟道:“你這個問題我無法解答,但很多人認為,名字能賦予一個人靈魂,可以區分自己與別人的不同,從此變得獨一無二。”
“獨一無二?”
青年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彩,道:“你打算取什麼名字?”
徐升說道:“我還是想用本名,我叫徐升,姓是徐州的徐,名是上升的升。”
“我沒聽過什麼徐州,上升的意思倒是明白。”
青年搖了搖頭,視線轉到牆上的文字,問道:“哪一個字是咱媽的姓?”
徐升聞言微微一怔。
這個時代的地球極為混亂,連具體時間都不知道是哪一年,靠著口口相傳的資訊,只知道幾百年前,地球的氣候陡然發生鉅變,到處都是火山爆發,山崩地裂。
等平息下來之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大部分物種幾乎絕跡,天空終日籠罩了一層灰霾,再也看不見太陽和星空,氣溫一天比一天低,而且還有許多危險的怪物冒了出來,普通人根本不是這些怪物的對手,只能尋求掌握了資源的組織庇護,成為他們的工人,替他們在地面收集有用的物資換取活命的資源。
說是工人,其實與奴隸的待遇差不多,那些組織建立起的高大的營地,制定規則,不僅壟斷了資源,還壟斷了知識,工人幾乎全是文盲。
比如地窖裡的這一家,原本就是這座小鎮裡的礦工,負責替十五公里外一家“星火研究所”採礦,這家研究所按照礦區分佈,給工人安排工作,又將工人分成兩類,只會做體力勞動的,連名字都不配有,只會發個能用機器掃碼的身份牌。
有技術的工人稍稍好一點,收到的身份牌會另外標註不同的數字,而這個數字也就是他們的名字,數字按照礦區的數量分配,小鎮有8個礦區,他們居住的地窖是六號礦區資源回收點,原本住在這裡一對夫婦共用一個數字6,手底下還有一幫工友。
十多年前研究所突然緊急撤離了整個小鎮,隨後恐怖的塵暴席捲而來,直接導致小鎮上的礦工死傷大半,塵暴過後,活下來的人因為糧食危機發生暴亂,地窖這對夫婦為了保住僅有的生存資源,丈夫帶著工友拼死搏殺,最後在暴亂中不知所蹤。
只有女人帶著十幾個孩子倖存下來,之後小鎮其他避難所的人都稱呼她六娘,靠著丈夫用命保住的資源,六娘將十幾個孩子養大,受限自身沒有文化,就按照數字給孩子們編號取名。
徐升附體的這具身體就是老九,青年是老三,小姑娘是十七,一些孩子這幾年為了尋找生存資源,大部分死在了外面,另外還有幾個,因為五年前的一場資源爭奪戰,被其他人抓走做了肉糧。
在那次暴亂中,六娘為了救自己的孩子,被人打中頭顱,從此變得瘋瘋傻傻,最後還是老三拼死把母親揹回了地窖,但也失去了一條腿。
這個世界毫無秩序可言,除了那些掌控資源居住的營地,外面的人類活的與野獸無異,吃人更是常態,前天營地來人回收物資的時候,老九為了換幾人生存的口糧,趁夜跑了出去,頂著嚴寒排了幾個小時的隊,才換回了三天口糧,結果一病不起,剛好徐升穿越過來,佔據了他的身體。
只是徐升發現自己的記憶有點問題,他記得自己在醫院被一個童子拖進了一本書,可是醒過來後,腦子裡就多了一門丹書符的修煉法術,而且他不用修煉就能理解法術的內容,原本以為自己到了什麼仙俠世界,可理清了大腦記憶才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近似末日的地球,慶幸的是,這個時代還有修煉法術的天地能量。
“是不是牆壁上沒有咱媽的姓?”
老三見徐升沉默良久,忍不住再次問道。
“有。”
徐升回過神,靠著牆刻下了的“六”和“陸”兩個字,將讀音在他面前讀了兩遍,道:“媽分到的數字是6,可以作為六和陸這兩個姓,“六”字基本用來計數為主,取來作姓氏比較少見,“陸”字的意思為高而平整的大地,也可以說是通道,另外還是數字6和六的另一種寫法,你想選哪一個用?”
“我不想一輩子做只做一個數字。”
老三伸手摸在“陸”字上,道:“以後我姓陸,就叫陸三。”
徐升在“陸”後面寫了一個三,道:“記住你的名字怎麼寫。”
陸三用手指沿著兩字的刻痕描了幾遍,然後望向母親所在的石洞,道:“有件事我很好奇,但不知道該不該問。”
徐升笑道:“你很好奇我給媽喝了什麼?”
陸三斟酌著語氣,說道:“剛才吃飯之前,我檢查了一下媽的傷勢,發現她的傷口不僅沒有流血,而且看著已經開始癒合了,小妹說是你把一塊帶字的布燒成灰,讓她混水餵了媽喝了才有這種變化,小妹說她也喝了幾口,感覺身體很舒服,還有剛才你在刻字前,又用血在很多布塊上面寫了字,埋在了地窖各個角落,我感覺現在地窖突然變得清透很多,不再像先前那樣沉悶了,你是有什麼神奇的力量嗎?”
徐升思索著說道:“那是一種符籙,借用天地的能量,的確算是一種神奇的力量,擁有這種力量,我們以後的生存應該會變得輕鬆一些。”
“符籙......”
陸三這個詞默唸幾遍,然後又問道:“我看你每畫完一塊布,就會變得非常疲憊,有幾次甚至暈倒在地,如果不是小妹端了媽沒喝完的水給你喂下,你好像都醒不過來,這種符籙對你是不是有什麼嚴重的副作用?”
徐升搖頭,道:“什麼副作用都比不過生存危機,這件事以後再跟你解釋,明天我上地面轉轉,看看能不能找一些有用的東西,去營地多換一點口糧回來。”
陸三聞言沉默,良久才說道:“小心外面其他避難所的人,不行就馬上回來,千萬不要冒險。”
“放心,怎麼說我也是兩世為人,保命為先的道理我懂。”
徐升起身說道,隨後叫了一聲小妹,道:“現在我教你們識字,還好這個時代的文字沒有變化,希望在睡覺之前,你們能儘量多記住幾個字吧。”
“我會的。”
陸三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識字有什麼好處,他非常清楚,眼珠死死盯著牆壁上的文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橫眉怒目,神情顯得有些兇狠。
小妹出來見他這幅模樣,有些害怕,躲在徐升身後小聲道:“九哥,三哥他怎麼了?”
“快坐好。”
徐升將她按在石墩上,拿起一根鐵桿點在了一個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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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徐升隱隱聽到兩聲鐘響,翻身下床,穿上一件打滿補丁的破棉襖,走出石洞,看到陸三和小妹已經坐在了地窖大廳,小妹昨晚也學他三哥取了個名字,現在叫陸十七了。
見他出來,兩兄妹同時起身,陸三沒說話,只是衝他點了點頭,小妹則是神色擔憂的端上了一碗黑麥糊糊。
“九哥,吃了飯再上去吧。”
這是幾人現在最珍貴的口糧了。
徐升哭笑不得,兩兄妹這幅神情,簡直像是在給奔赴刑場受刑的犯人送斷頭飯,太不吉利了。
但他也不好說什麼,伸手接過碗幾口喝光糊糊,在桌上取了兩把生鏽短斧,一個揹包,又拿出三張血符,一張埋進胸口,另外兩張分別用鐵絲綁在了斧柄上。
一言不發的開門出了地窖,順著通道爬上梯子,望著頭頂一塊鋼板,他從袖口又取出一塊血符吞下,大聲叫道。
“老三,開啟出口!”
咣噹!
頭頂鋼板立刻彈開,現出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呼嘯寒風瞬間倒灌進來,嗡!的一聲,徐升身上憑空籠罩了一層淡淡的光輝,隨即一閃即逝,他提著斧頭頂著狂風快步爬了上去,彷彿絲毫不受影響。
“透支身體的氣血才勉強畫出的銀甲符,功效只有真正寶符的三成威力,每張只能維持一個小時,要儘快了。”
徐升出來之後,眼前灰濛濛的一片,抬頭看天,盡是無邊灰雲,只有稀稀落落的陽光穿透下來,他緊了緊手裡短斧,循著記憶,衝進了一條巷道,奔行了十分鐘左右,靠近了小鎮的中心。
“這就是沙怪?”
徐升站在一間殘破的房子上,居高臨下的望著遠處一排大樓,那裡是研究所撤離前修建的辦公大樓,裡面有很多沒有帶走的物資,只是此刻在那些大樓前,盤旋著近百個風沙形成的龍捲,大大小小的體型都有,最小的不到一米高,最大的卻超過了四米。
在他的視野中,每一個龍捲都頂著一團隨風搖擺的淡青色火苗。
“不是妖氣,而是精氣神柱,這些沙怪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
徐升出來時吞下了一枚可以勘察氣機的望氣符,目光在周圍尋找片刻,發現根本沒有機會從這群沙怪眼皮底下衝進大樓,只得轉身離開。
從這具身體的記憶得知,這些沙怪會能發出極為鋒利的風旋,而在中午的鐘聲響過後,還會分裂身體在全鎮遊蕩,他可不能在這裡耽誤時間。
又過了二十分鐘,徐升進入了一條空曠的區域,一眼望去只有幾座矮房,這裡是小鎮的一間倉庫,門口也有沙怪在轉悠,但比起辦公大樓那邊少多了,只有二十來個沙怪在原地轉圈,彼此也離得比較遠,只要找準機會,潛入進去並不難。
但徐升卻沒有動,他可以看到距離倉庫入口最近的矮房後面,飄著許多精氣神柱,與沙怪的淡青色火苗不同,每道精氣都呈赤色,各有手臂粗細,躲在矮房後面的全是人類,共有五人,他們各自站在不同的位置,形成了一個包圍圈。
這是分明是早就做好了陷阱在等人。
徐升目光一凝,轉身又換了一個方向。
等他離開後,矮房頂上爬出來一個人,望著徐升離開的方向,罵了一聲,道:“媽的!到嘴的肥羊又跑了!”
“耐心點,時間還早,後面還會有人來的。”
下面一個聲音回道。
徐升左轉右轉,很快又是十分鐘過去了,他在一條街道上停了下來。
不是他想停,而是道路前後都被人堵住了。
一人站在前面,手裡杵著一把鐵鍬,另一人站在後面,遠遠端著一把木弓,已經搭好了鐵箭,兩人都是在他步入街道中段時,從下水道爬出來的。
“兩位,可否借個道?”
徐升側身打量了兩人問道。
前面拿著鐵鍬的那人,笑道:“別做夢了小子,我們在這裡吃了一晚上的沙子,要是讓你走了,我們不就白受罪了。”
他話音落下,徐升就衝向了後面拿弓的那人。
“哈哈!真是一個白痴!”
持弓的人拉動弓弦,瞄了一會兒,故意等徐升跑近了一些再猛地鬆開。
嘣!
鐵箭直射向了徐升的胸口。
可接下來讓持弓人目瞪口呆的事發生了,只聽見“叮”的一聲,鐵箭如同撞上了銅牆鐵壁,竟然被徐升給彈飛了,不等他反應過來,徐升已經衝到了自己十米之內,隨後一把旋轉的短斧在視野中越來越大,臨近眼前時,竟然變成了一把金色大刀。
噗!
鮮血狂噴,短斧斜劈進了持弓人的胸腔,他不敢置信的瞪著眼珠,仰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