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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那道邊界

楓坡西南這一路,呼嘯山莊並未放鬆,硬是在短短的十幾個時辰之內,設了一道明卡和一道暗哨。每道哨卡,都安排得力的頭目帶著三五個莊夥,嚴守在出坡的必經之路上。

當那輛驛站飛舟拖著炫目的光軌飛馳而過時,這些莊夥還道二當家突然折回,是碰倒了什麼變故改了主意,竟然無人往太壞處去想。

“嘖嘖,真是禍害靈石,也不知道二當家又接了多急的活兒”。

“是啊,我可是知道這東西,乖乖!吞起靈石來比燒柴火都快”。

“等等!那是…….什麼?怎麼甩得到處是血?我的媽呀!有怪獸!閃!快閃!”

天空中,尾隨飛舟而來的那幾個身影,一副囂張跋扈摸樣,沿途也不知驚煞了多少生靈。剛剛說話這二位,笑容還凝固在臉上,就連忙縮頭藏腦,唯恐避之不及。可惜,方才只顧大咧咧地說笑點指,哪裡會留意天上有什麼。等看到的時候黃瓜菜都涼了…….。

那幾匹駕轅的靈獸,哪管身後傳來的慘呼,一旦撒了歡地狂奔起來,單憑氣勢如虹都難以形容。不光迅捷不讓獵豹,轉彎躲閃還異常靈巧,兼之耐力極佳。它們天生善於踨躍,每奔跑十幾步就會斜刺裡彈跳一次,一旦符陣加持就越奔越快,越跳越遠。

此刻,六匹瞪羚已然幻化作十二道虛影,就連飛舟上的符陣光輝,都拉成一線。遠遠望去,好似條長長的飄帶拖在舟尾。把那幾只低空急掠的飛蜥鬧得,一時拿它們沒什麼辦法。

阿呆殺人搶車那會兒,瞪羚一陣沒頭蒼蠅似的亂跑亂跳,毫無方向可言。直到樹杈颳得舟身一片亂響,小苗才驚覺。手忙腳亂地鑽到舟前駕乘位置,百忙中,將舟首緊韁儀扭轉數圈,讓飛舟來了個大轉彎,好歹是找正出坡方向。不過盞茶時分,這輛代步飛舟已兜轉回小路,就此絕塵而去。

凶神在後,這些靈獸哪裡還用驅趕,六匹金眼瞪羚拼了命地向前飛掠,口中的白沫不停飛濺著,目光中也盡是執著。

車廂中的二人,一個虛弱不堪、一個又驚恐萬分,罩在箱籠之中壓根兒看不見斜後方情形。小苗只能下意識地,不斷將靈石插入陣樞,催促車陣運轉到極致,時刻擔心那幾只殺神落上車頂。這一界,也就是飛蜥這種兇頑,有如此變態的神通。能與飛舟疾馳相媲美的速度,除了大陣傳送之外還真不多見。

此刻,阿呆已經疼得欲仙欲死,背心的傷口是如此觸目驚心,讓甚少經歷的小苗時刻處在崩潰的邊緣。那兩道向兩側翻開的刀傷,加上精鋼爪黑紅色的孔洞,正如噴湧般往外冒著熱血,沒一處是能捂得住的。慌亂中,苗大小姐只好用手邊的門簾囫圇地裹住了阿呆,怎奈手指抖得像風中麥穗,想扎得規整些都不行。小苗顧了這頭忘了那頭的凌亂著,倒是兩行熱淚已經熟稔地溜達在臉上,竟一時忘了理會,與汗水混合一處早就難分伯仲,說是花貓臉也不過如此。

拖著哭腔道:“趙大哥,你忍忍啊,你可別睡著。俺孃親說過,重傷之下千萬不能沒了清明。你忍忍,待會兒脫了困,我再好好給你包包……..。就快了,你睜眼看看我,可不敢閉眼……”

“怎麼辦?!連個藥也沒有,那些東西都丟在早前了….。怎麼辦呀?孃親還說過什麼有用的來著?…..好像…..好像又一時想不起…..”。

小苗雙目紅腫刺痛,已然成了標準的縫眼,腦中更是混沌一片。面前這個男人,如果沒有他的話、自己不知該咋辦,現在有了他、更不知道該怎麼辦。坤袋裡除了胭脂水粉和羞於示人的私藏,就是些平常愛吃的牙祭之類。自己真是沒用,如此險惡之地,但凡有點用的,都在那該死的老四包裡,自己竟然毫無防備。一邊埋怨自己,又不敢讓阿呆閒著,嘴裡不停呼喊他的名字,激惱間將坤袋內的東西翻得到處都是。稀里嘩啦地,像頭大象借宿在瓷器店裡。

正彷徨無計之間,只覺門簾裹住的阿呆忽然如同中風,開始不斷屈伸雙腿,身體也七扭八拐地,這是在與不公的命運作抗爭嗎?這身體語言,彷彿還表達著強烈的不甘與憤懣。“哎!夠可憐價的,這麼年輕就要斷氣嗎?換做是我,也會如此不甘吧?”

。……

就在這片山野的外圍,有一道陡峭的山樑,那裡是來此的大路盡頭,也是進山的小路的開端。一片平整的崖壁上,用暹羅大陸的文法書就‘楓坡’二個大字,十里開外仍然醒目。歲月蹉跎難掩其大氣磅礴,再習以為常也無法泯滅其深奧玄妙。這裡,自古大凶之名鼎盛,修者久視此二字,早已不肖多看幾眼,更無心考證其來歷。

儘管明知是險地,畢竟還是有些投機的修者,要來此試試運氣。因此,大路之上還是有些隊伍,三三兩兩地結成伴當,往東往西的,都要在此分道揚鑣,成了約定俗成的歇腳點。如今,已經沒人記得何時開始這約定,好像這道分界一直就在一般。這一點,從植被的高矮分佈來看,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畢竟,人多的地方不長毛嗎。

眼下,驛站飛舟正無限接近這裡。那三隻飛蜥裡,仍有兩隻緊隨其後,越逼越近。六匹瞪羚彷彿腦後生眼,曲曲折折一路躲閃,奮力攀上山樑。就在陡崖之上,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拖著似乎毫無重量的車廂,飄飄悠悠落向坡下。騰空瞬間,也像是羽化了一般。

冥冥中,這道山樑就彷彿一道天罰,兩隻飛蜥一到這裡,竟然就急火火地收翅,張牙舞爪地落在崖頂。噗一落地,就齊齊怒吼狂躁一番,彷彿在演繹真正的不甘和憤懣。

舟中二人卻不知已經莫名其妙地脫困,仍在心內惶惶,恨不能洞天徹地。在昏暗的車廂之中,在瀕死的人面前,實在沒法計較。她仍在緊張地看護陣樞,不停地將靈石一塊塊填進陣眼……哪怕早已是種浪費。

…………

經此一役,呼嘯山莊六位當家盡皆隕落,莊內萬般糾葛也終成塵土。這個剛剛興起的霈門宗外堂,就這麼分崩離析了。一場有組織有預謀地綁票加撕票,竟如此意外收場。賀家兄弟得知訊息時,都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

可嘆小苗這位當事人,直到現在卻依然懵懵懂懂,對自己被何人算計,又是因何算計,都還矇在鼓裡。

幽幽昏暗之中,有個痛苦地聲音傳來。

“喂!小苗,把……我鬆開,妳拿門簾捆我幹嘛?手腳都……沒法動彈,我還要運功…..療傷”。

“哦!是嗎?…那我給你解開….,可傷口還在流血,這可咋辦?”

“我說…..小姐….,裹傷…..是你這樣的嗎?”

“哦!…….我小時候暈血…..,孃親說我不適合當獸醫,所以我就沒怎麼學。…..現在這樣好點了麼?”

阿呆無語中…..。

就在他耳內,有個聲音開心道:“哇哦!先把傷者捆起來,然後再拿肚兜堵住口鼻,這樣的治療好有新意呀。就是不知道肚兜洗過沒?”

“這很重要嗎?”

“嘶—————疼死我了”。

另一個聲音憤怒地回應著。

……

其實,還有一段情節,那是小苗不堪回首的。

就是回城這一路上,阿呆先是渾身發熱,霞飛雙腮,如倚門回首的嬌羞處子;然後是手腳冰冷,越來越冷,臉色蒼白的似冥府把門的無常。最後是痛苦地顫慄,渾身上下無一處不顫慄,羊角風發病時的體若篩糠,應該就是這樣。更絕的是,青筋裸露五官猙獰,兼之雙拳緊握隱忍呻吟,頗似七天沒解手的堵心摸樣。小苗彷彿又看到那些抗爭、不甘和憤懣,一度以為,這一次阿呆該掛了吧。誰知,顫慄持續了將近兩個時辰,卻漸漸停歇,阿呆的氣色竟然緩和了一些。還有閒暇找到那件肚兜嗅了嗅,然後他還…..天啊,聽了聽。嘴裡嘀嘀咕咕地,也不知說些什麼。這個功法與行止都萬分古怪的修者,真的將小苗驚得不輕。

恐怕這一次的楓坡之行,將在這個涉世未深的姑娘心頭留下陰霾,羈絆一生的心結應該還很多吧。妙齡女沉迷於英武男的花言巧語,連人家叫什麼都不知道,就帶著美好的憧憬溜出了家門。滿懷期待地相信,那必定是一場心曠神怡的遠足,小心肝山花爛漫地一塌糊塗。她原本認為一個男子的來歷並不重要,卻不知,這天下男子都將名聲看得緊要無比。隱姓埋名的,說得好聽是難言之隱,難聽點的,無不懷揣不可告人的目的。

哎!花樣年華里的那些蠢蠢欲動啊,一旦遇到宣洩的出口,就怪力驚人。孃親耳鬢廝磨的千言萬語,還趕不上未知世界裡的傳說一句,那種身在福中的百無聊賴,是怎樣一種可怕情緒。至於後面被血淋淋的現實徹底擊碎,就是必然而令人唏噓的原該如此了。那個騙她的人,是否最後一刻良心發現,對現在的小苗來說最不重要,沒人會對絆倒自己的懺悔感興趣。是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了,頭等大事是她還好,她還能思考,能安然歸來。

……….。

一千八百里之外的雲夢古道,是傳送的目的地。此時正值秋高氣爽。

念青古城,坐落在雲夢高原的中段要衝,不知多少歲月的翻修,如今的規模宏大,修者百萬。這裡是大路西部數得上的修士城池,原本卻只是商路中一個小小的驛站。城外數十里的萬獸山莊,佔地廣闊,赫然就是小苗小翠小萍她們家。

此刻,苗翠萍正偷偷瞄著身邊這位爺,依然是個怪人,不僅是口音還有他那一個個念頭。如果不是這男子救過自己,想必兩個人不會有任何交集。但是現在不同了,怪異的行止是個性,是與眾不同的真實體現。更何況,趙森源這個名字雖然很土,但好像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