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初執著雁雙雪的來到了階上,但她並沒有將雁雙雪的手交予司儀的手中,而是帶著她看向了階下跪拜之人。
雁雙雪眼神再不濟自然是將立在階下護衛的秦桓瞧了個真切,她頓時紅了眼圈,可半點淚卻又落不下來,她知道她現下身處居高,縱然過往不過是小小青樓之女,可他們會在乎嗎?那腳下跪拜之人會在乎嗎?不他們不在乎,他們在乎的是隻要送去一名能讓北漠可汗心滿意足的女子便可免去戰亂、免去犧牲、免去太多不必要的麻煩。
沒人在乎她的想法,她的愛人。可這些在大義之前不過是一己私慾,如何能拿得上臺面,固然自己犧牲了自我,但能換來天下百姓安居樂業,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奉獻……她放在慕雲初手中的手微微顫抖,然後她似乎下決心般就要將手從中抽離出來,可她卻發現自己如何也掙脫不了,她終於抬眼透過鳳冠上垂下的紅紗對上了慕雲初的視線,而慕雲初眼神裡的笑意卻讓她感到一陣陌生和不解,“公主……我……”她不覺輕聲喚了出來。
慕雲初並沒有理會她而是放開了她的手踱步到了慕睿與烏多座前,她沒有行禮或者不屑行禮,“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大魏本和北漠早在多年前就曾聯姻,不過那時的我年紀且幼尚未明事理,所知自然也不是太過詳細……”她頓了頓先是盯向了何謹,又將目光在階下的北漠使臣身上掃視了一週。
宣政殿前是一片沉寂,沒有人敢出言半句。慕睿的臉漲得鐵青,才放下沒多久的手又指向了慕雲初,但顯然慕雲初全然沒有將皇叔放在心上,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還在頭疼中掙扎的烏多。見慕雲初這般如此,何謹也不得不提高了幾分警惕,就在他正欲出言相擊時,慕雲初接著將他口中的話堵了回去。
“怎麼?你們都不記得了?”這句擲地有聲地話被她拋了出來,這不僅僅是在問北漠使臣,更是在問大魏的一朝臣子。自然有知曉其中內幕之人神色微動或無動於衷,但心底都不禁泛起了一絲疑問,明明當年所涉其事之人都被一一處理了,今日公主怎會忽提此事,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到底於意何為?所有人都在靜觀其變,只有雁雙雪的臉上的疑惑越多,可在常青的制止下她也只能在原地等候著慕雲初。
“呵!真是可笑!可笑至極……這天下之人、一朝臣子還有你們都是這般忘恩負義之人嗎?姑姑她嫁過去數年,是給大魏帶來了短暫的和平,可你們呢?你們有誰記得她,記得我大魏還有一個堂堂正正的公主在北漠的荒原上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嗎?”慕雲初對上了慕睿的眼睛吼道,見慕睿想要起身給她耳光,常青就衝上前來將皇帝揚起的手一把抓住,慕睿掙脫不得只得跌坐回位。
何謹聞言便覺事情這般發生下去甚是不妥,連忙藉此機會出言辯駁道:“此乃舊事已,公主重提此事正讓外臣我想到了如今再續前事,何嘗又不是一件好事?如此一來,我北漠就能與大魏年年交好,往後未嘗不是一段佳話……”
慕雲初冷笑一聲,“住口!你不得胡言!身為大魏之人背信棄義投身敵營,當年之事你怎會不知其中真相,還想來本宮面前信口雌黃,簡直是不要臉!”
何謹一時間差點沒被她氣背過氣去,臉上漲得紫一塊青一塊,愣是說不出了半句不敬之言,畢竟他還需要繼續維護自己的作態,在眾目睽睽之下失禮不符合他心中的規矩。
“若說交好,北漠這些年來自知我大魏輕慢於姑姑自然也不曾給她過什麼好臉色,也屢次三番打破契約在我大魏邊境上騷擾挑釁,北漠不守信譽又如何能讓我等信服?又如何能相信這世世代代百年交好的鬼話!即使皇叔能夠答應,但本宮絕對不會答應!”此言一出倒是將雁雙雪驚醒不少,原來公主她這般如此……其中也是為了自己不傻傻前去送死呀……方才那心氣也消散了不少,她也放下了發問和質疑只是立在了角落裡看著慕雲初的據理力爭。
“你……你……你這個不肖子……”慕睿終於被氣得一字一頓地吐出了幾個字,但很快就被母后冰冷的眼神與語言澆了個溼透。
“皇帝,”銀清歡轉向自己兒子的面孔,“難道初兒說的不對嗎?”
慕睿沉默了,確實這些年來北漠對大魏邊境擾亂從沒有停止過,他一直以為是那個女人沒有在從中成為能阻止這一切發生的人,他將所有都怪罪於她,卻沒有想過究竟是何種原因導致了北漠一次次踏足在底線之上,他們試探的從來都是自己……
“既然你說了要世代交好,那為何又要對姑姑的孩子,大魏與北漠的血脈趕盡殺絕呢?不要以為這裡的人不知道,你北漠大將烏默為何會將大軍紮在大魏的邊境線處,不就是為了將五王子烏赫尚且存留的唯一一絲生路給堵上嗎?你們又好好對待過她的母親、本宮的姑姑、大魏的公主嗎?現在的她又身在何處?是替你們餵馬還是放羊!”慕雲初再次將心中的怒火對向了烏多身後的何謹。
而烏多終於在這幾話中從頭疼裡找到了幾絲清明,“你說什麼……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見過他了?他都把這些告訴你了……”
“何止是告訴!”常青走上前來立在了慕雲初身側,一把將束縛了自己許久的面具摘下,露出了自己面容和那雙讓人一眼就能銘記一生的眼睛。“本王子一直都待在阿姐身邊。”
這面具之下的少年,是那樣的堅定,目光如炬直射向烏多的心。
“是你!怎麼可能是你?”烏多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笑,包括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之意。
宣政殿上因為這般變故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