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內，燭光下，坐著一名女子。
女子一襲粉衣，略顯憔悴，若有所思地盯著搖曳的燭火。
有風吹動，掠過窗欞，打亂倒映在地上的影子。
她在想些什麼？沒有人知曉，少女的心思，很難猜透。
張旭倚在門邊，靜靜地注視著楊嬋，不忍心打亂她的思緒，懷著即將遠離的悲切，他感受著與楊嬋獨處的歡愉，可這歡愉，略帶些悽楚的意味。
“他來了？”抬起眼眸，楊嬋直視張旭。
“是的。”
“你要走了？”
“是的。”張旭不知道，除了點頭承認，他還能說些什麼。
楊嬋沉默，她早該知道這樣的結局。數月前，燭陰找到自己，她就該知道這樣的結局。獨自一人生活了許久，被一個陌生男子打亂，不知不覺生出了牽掛。可他終究要走，為了自己肩負的使命。
母親說過，當一個男子深愛著一個女子，他會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他會不惜放棄整個世界。楊嬋的心裡有一絲小小的悸動，從小到大，她一直跟著哥哥楊戩，只有哥哥會為了自己放棄一切，可當他成了神仙以後，曾經的堅持也改變了。哥哥不再是以前那個哥哥，他擁有更多，不可能放棄所有。
所以她離開楊戩，獨自生活，自命為三聖娘娘。
張旭的出現打亂了原本平靜的生活。
那麼，他會為了自己放棄仇恨，放棄使命，就這樣一直安安靜靜地生活嗎？
楊嬋看著張旭，面頰緋紅，鼓足勇氣道：“你可以不走嗎？”
彷彿為了襯托夜的寧靜，張旭沉默。他似乎在考慮，又似乎早已做了決定。
“楊嬋。”張旭道。
楊嬋在聽著，她的心撲撲直跳，眼眸裡滿是希冀。
“你是神仙，你永遠不死，我是凡人，我總有死的一天。”
楊嬋面沉似水，她想到了母親，神仙與凡人，悲慘的命運與輪迴。張旭說得對，或許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了。
“我喜歡小山村平靜的生活，所以我必須離開。”
楊嬋不明白，既然喜歡，又為何離開？
“因為想要永遠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必須努力，成為一名不死的神仙。”傾訴了衷腸，張旭沒有臉紅，幾個月的相伴，他被楊嬋深深地吸引，既然就要離開，為何不抓住機會？等有朝一日後悔，就再也來不及了。
楊嬋低下頭，羞紅了臉，過了許久道：“臭不要臉的，誰要永遠跟你在一起了。”
張旭看著她害羞的表情，心裡樂開了花，眉頭卻不由地蹙緊，此去崑崙，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想要成仙，又談何容易。
“可是……”楊嬋忽然擔憂道，“我害怕，萬一你死了怎麼辦？”張旭來到這裡時一個月不醒，再出去遇到什麼兇險的事，只怕真有可能一命嗚呼。
張旭走過來，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輕輕地摟住她，柔聲道：“傻瓜，別亂想了，我答應過三聖娘娘，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哪有那麼容易死。”
“那、那萬一你成了神仙，變了心怎麼辦？”楊嬋貼進他的懷裡，微微閉上眼睛，眉宇間卻透著擔憂。
張旭想了想，道：“要不我再對天發誓，有朝一日變了心，就讓九十九萬狂雷轟擊。”
“別亂說！”楊嬋用手捂住他的嘴巴，神色扭捏道，“我相信你就是了。”說完重新躺進張旭的懷抱，感受著他的呼吸與心跳。
不知何時，烏雲散開，月亮悄悄露出了腦袋。月亮之上，彷彿站著一個曼妙的仙子，對著自己招手。
“楊嬋。”
“嗯？”
“你見過嫦娥嗎？”
楊嬋愣了一下，隨即做出兇惡狀，“你混蛋！摟著貌若天仙的女人，卻還想著別的女子。”
“不是的啦，我只是好奇。”張旭連忙解釋道。
“好奇，好奇你會臉紅嗎？”楊嬋戳穿他的謊言。
“這……臉紅是很自然的事情呀。”
“哼，反正你動了壞腦筋！”楊嬋雙手抱胸，扭過頭去不再理他。
張旭百口莫辯，抓耳撓腮，經驗極度缺乏，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他痛恨自己莫名其妙地說出那一番掃興的話。
“哎，有你小子受的了。”窗外不知何人嘆息一聲。
……
連續幾日，張旭跟著燭陰領悟奇門遁甲之術，領悟越深，越發明白其中的奧妙與玄機。有些玄機如果不是燭陰當面點破，只怕自己永遠也不會想到。
除了學習奇門遁甲，他還要抓緊時間跟楊嬋學習識字。楊嬋總教育他，要用心學習，不然到了外面，大字不識幾個，丟自己的臉沒關係，丟三聖娘娘的人可不行。
張旭也很用心，將九篇奇門遁甲掌握得八九不離十，當然所謂的八九不離十指的是粗通大意，至於靈活運用則僅限於皮毛，還需要更深層次的磨練，這就需要自己的領悟了。
漢字倒也認識近千個，至於文法嘛則另說，反正一般的言語能夠粗通大意，詩詞歌賦卻差那麼一點火候。
這一日練完奇門遁甲，張旭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昏迷的時候懷裡藏有幾十萬兩金帛票，不知道被誰給偷走了。他想問一問燭陰將軍，轉念一想，以燭陰將軍的地位不可能拿自己的錢票，遂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定被哪個無恥的小賊給偷去了，他雖然不在乎那些錢財，但是幾十萬兩呢，丟了怪可惜的。
不想燭陰開口道：“你明日就要遠行，我給你的100兩銀票應該夠用了，錢財帶得太多會引人注意，我幫你暫時保管那些金帛票。”
張旭一時僵在那裡，嘴角微微抽動，擠出一絲笑道：“多謝將軍。”
“哎，不用謝，我還要替冥府感激你呢。”
“替冥府感激我？”張旭不解。
燭陰淡定地轉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幾十萬兩金帛票可以辦成好多事。
……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張旭終究還是出發了。
楊嬋望著他的背影，離開小山村，走上官道。燭陰不知何時站到她的身後。
“你為何不讓他過平靜的生活，冥府的仇恨根本與他無關。”楊嬋道。
燭陰盯著張旭，直至風沙將他的身影掩蓋，緩緩道：“他是先天鬼魄，你要相信他。”
楊嬋不言語，望著眼前的一片迷茫，深深地嘆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