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竹躲在草叢裡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命如草芥”。那老僕著裝樸素,人看起來慈眉善目,抬手殺人時卻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對比起一天到晚都在她面前甩臉嫌棄她的公婆,差異簡直不要太明顯。
公婆的心思全都寫在臉上,而這群人看起來個個都深不可測。就算了走在最前騎馬的男子,殺人的旨意明明是他發出來的,一切又看起來跟他毫無關係。
老僕殺人時,孟小竹可以肯定在場的每個人都知道,但他們的行動表現又看起來毫不知情。
“哥哥,等等我!”
扎著兩個小發髻的小女孩兒,追著一個抱著紅木雕花盒子的大男孩兒往大門內跑,一路跌跌絆絆,模樣兒憨態可掬。
“到都到了,你還慌什麼!”
前面的男孩兒回過頭來,說話的語氣有些嚴厲,但還是騰出一隻手來扶奔向他的小女孩兒。舉手投足,儼然一副兄長做派。
他們應該是僕人的孩子。
男孩兒著藍色布衣,女孩兒著紅色與杏色相拼接的布衣。
而最小的小男孩兒約摸六歲,面色如玉,眉眼清秀,還帶著些奶呼呼的感覺。跟那騎馬的男子一樣,身著寶藍色錦衣,耳邊的小辮兒髮梢處還綴著一對兒紅玉珠子。由一個30多歲的婦人牽著走,應該是主家的孩子。
後面也是一個30多歲的婦人,雙手扶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婆子。這三人雖都是布衣,但衣襟上的刺繡無論圖案還是手工都十分精緻。瞧著扶婆子女人的恭敬態度,那婆子可能是主家的親戚。
腳下雖然荒草叢生,但他們卻毫不介意,小心地緩緩前行。
再後面,馬車車廂的窗簾被一隻纖纖玉手掀開。一個丫鬟扶著一個滿頭小辮兒的年輕女子步下車輦:“大少奶奶小心~”
原來是那男人的妻子。
珠花搖曳,蓮步生輝。一張臉那叫個小巧精緻,顧盼成歡,花容月貌。她抬眸四周一掃,孟小竹便看清了那雙含著一汪秋水的眼睛!天下竟有這樣的美人兒!
別說男人看了會如何,就連孟小竹看了都不覺心旌盪漾。
若與之對視,沒有懸念,管你是誰,瞬間就會被俘獲而成為裙下之臣。
媽呀!實在是太漂亮了!
孟小竹有些恍惚,感覺自己在看古裝電視劇。再看看自己身上,是母親用舊毛線織的毛衣。雖然是舊線所織,但卻用了心思的,深藍色底子,白色八角花。
她忍不住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痛感實在太真切了!
這夢,實在是太真實了!
既然是夢,為何自己沒有一身好看的古裝呢?還和現實生活中一樣狼狽。不是說,夢裡啥都有嗎?
難道苦命的人做美夢的權利都沒有嗎?
這群人要在這莊子裡落地生根,那她怎麼辦?若是尋常人也還好辦了,不管他們是不是這莊子的主人,上前打個商量,完全可以一起住下來,甚至還可以詢問一下這山谷的出口,助她回家。
可想想剛才那老僕殺人於無形,看來是不好溝通啊!只能找個巖洞暫躲躲了。
他們既然能駕著車馬來,那必定也有出谷的路線。對,就藏到他們全都進了莊子,她再慢慢尋著這新鮮車轍離開這裡。三個月荒山生活,使得孟小竹越來越想念那個她曾經想要掙脫的家。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幸福感。
陳家雖然破舊,但好歹有完整的鍋灶,能吃上白米飯、蔬菜、雞鴨肉、饅頭和麵條這些。能燒開水喝,燒熱水洗澡洗頭。再窮也有電燈和電視,不怕起夜,也可以聽外界的新聞。有洗衣粉和洗髮水,能把衣物和頭髮洗乾淨。
有的野果子雖然很好吃,但吃了三個月的野果子,肚子吃得涼涼的,實在是不想再吃了。蓬頭垢面不要淨,現在天氣漸漸熱了,她已經鼓起勇氣洗了兩回冷水澡了。衣服洗不乾淨也不要緊,沖沖水擰乾,掛在樹上晾了也能穿。
最最尷尬的是這裡沒有衛生巾!月事來的那幾天,不但痛,還像只野獸一樣,只能躺在一個地方任其流落。直到結束之後,再去水邊清洗乾淨。
幸好當時只有她一個。
現在多了一群人,若是碰見,不用老僕殺她,她能當場自殺。
呼!終於可以回家了!
想到這裡,孟小竹乾脆躺在草叢中靜靜等待時機,以便恃機而逃。
卻說那騎馬的男子行到莊子裡發現莊內雖然破舊,卻有人生活的痕跡。
比如太高太擋路的草,往兩邊壓了壓,甚至有的草被拔出來扔到了一邊,已經曬乾了。幾間儲存尚且完好的房子,明顯被人收拾過。一個庭院中的棋盤上,竟然曬滿了板栗和核桃!
“有人!”
他低聲對跟在他身後的人說。
所有人聞之一震,全都警覺起來,四下張望。兩個年輕的小子,立即抽出腰間的佩劍飛躍出去,莊內上下四處查探。
不多久,便尋遍山莊所有角落,回到已經下馬的年輕男子身邊拱手道:“公子,莊內無人。興許是外出了,又或者是離開了。”
“山中去尋,不可大意!”
“是!”
兩小子領命而去,奔向山谷溝壑。
老僕處理好屍體之後進到莊內,正好碰見兩個小子奔去,因問:“問心,無愧,你們去哪?”
小子邊往外奔,邊答:“山莊有外人,我們去山中查探,何叔保護好公子和大家,我們去去就回!”
話音剛落,人已不見蹤影。
孟小竹剛躺下準備先睡一覺再說便聽的莊裡人話語,嚇得又趕緊坐了起來。
非是說話的人聲音大,而是孟小竹一個人在這山谷中生活了三個月,已經練就了耳聰目明的本事。
不警覺不行。
這山裡不但有野豬、野兔、野貓、松鼠這些,叫聲又奇怪又恐怖的大鳥自不必說,蛇蟲鼠蟻真的不少!
生活總要帶著點兒希望。即便是在夢裡,她也是希望自己能安全活著的。
眼見的兩小子奔出山莊眨眼之間就沒了蹤影,孟小竹再一次傻眼。
看來這夢裡的人不是凡人呢!
那自己是不是也跟以前的夢裡一樣,會點兒輕功?有點兒武功?
“公子!找到了!”
突然一聲洪亮的話音響在了耳邊,孟小竹抬頭一看,兩小子已拿著劍雙雙抵在她頸間!眼裡閃著寒冷的殺意!
孟小竹在心裡用東北話哀嚎了一聲——
“完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