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城中各路屍積如山,血流成河、哀嚎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往日鮮活的成都府,如今整個菸灰色。昔日整齊繁華的街市,在灰暗中顯露出支離破碎的蒼涼……
古寒雲和無愧加入了清理屍體的隊伍,將那些被砍殺的男女老幼一個個抬上板車。堆滿一車,便拉出城門,運到不遠的郊外,挖上大坑,扔進去,埋了。
他倆老老實實地幹了一下午,方在天黑前分開。
古寒雲在最後一趟運屍時,偷偷將剛剛醒來又被他敲暈的孟小竹扔進了屍堆中間,運出了蜀王府,運到了南大街。在經過祥瑞齋時,他和一起推車計程車兵將板車停在屋簷下歇了一腳,讓他看天上的雲像不像一條龍……
後面跟著的幾個板車也跟著停了下來,紛紛坐到簷下用手風歇氣。
“趙兄,你看那雲,是不是預示著真龍降世?”
“哪兒呢?”
“那裡呀!看到沒有?龍頭龍角龍鬚都有!像!真像!”
“我沒看見呀!”
“我們也沒看見啊!”
“這麼明顯你們都沒有看見?什麼眼神啊!那裡啊!你看!你看!那裡,還是一隻龍爪子!尾巴,那邊!就像波濤萬頃的海里!”
“那裡啊!哦哦,看到了,我覺得不太像。張兄,你這想象力未免也太豐富了吧?時間不早了,最後一趟趕緊出城吧!不然回來遲了小心吃鞭子!”
“好,走走走走走!”
幾輛運屍板車先後出城,而那與古寒雲一起推車的趙姓小兵卻並沒有注意到後面幾輛運屍板車的推車人早已被調包……
直到掩埋時,他再三催促:“張兄,你快點!城門馬上就要關了!”
古寒雲道:“不如趙兄你推車先走,我把這幾個埋好來追你!”
“那好,我先走了啊!你趕緊的!”張姓小兵推著車跑了。旁邊幾個推車的見了,也加快了速度,將人扔到坑裡就跑。
“喂,你們不埋了啊!”
守衛的兵士喊。
古寒雲和身邊幾個人忙道:“沒事沒事,我們幾個埋好再走!”
“那還差不多!”守衛退到一旁。
卻說這剩下的幾個是誰?古寒雲、問心、無愧、沈行舟、朱慈烜、石燕。孟小竹在屍體中悠悠轉醒,剛要尖叫,就被古寒雲一記手刀又打暈過去。
屍體通通被扔下了坑,最後,一大一小兩名女屍卻被扔到了一邊,其他人就開始剷土掩蓋了。衛兵指著地上全身粘滿血跡的孟小竹道:“喂,這邊還有一個呢!”
“啊,怎麼漏了一個!”
古寒雲拿著鏟子走過去,同時向其他幾個遞了一個眼色。
各人將握著鏟柄的雙手緊了緊,就在古寒雲揮鏟砍向那名士兵的同一瞬間,其他幾個也掄起鐵鏟狠狠砸向了旁邊的守衛!
霎時,幾個督工的守衛被放倒在地。古寒雲一把撈起孟小竹,無愧一把撈起棗娘,雙雙飛躍出去。問心拖起朱慈烜,沈行舟拉起石燕,一行人直奔大路。
遠處計程車兵發現異樣,紛紛來追!
眼看就要追到,不料前方路邊一個稻草堆突然散開,跑出一輛雙馬在車來!
但是!一輛馬車怎能裝得下八個人!
將孟小竹、石燕、朱慈烜、棗娘四個送上車,耙哥揚鞭打馬,頭也不回便往金馬河奔去。古寒雲等人返身斷後,連斗數十回合,各殺得騎馬兵士,奪馬而去!
追兵不止,直追了十餘里去,卻不見人影,無功而返。
待李定遠忙完回房已是晚上戌時。
因問左右:“臥榻上的女人醒了?”
左右答:“一直睡著呢!”
李定遠進屋來到榻前伸手檢視,被子裡哪還有人?!一個枕頭而已!抓著枕頭的手越拽越緊,最後,那隻可憐的枕頭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離城二十餘里的江邊。
夜色籠罩的河灣裡,一艘長約二十尺,沒有升帆的單帆小型商船靜靜地停在那裡。離岸不遠的路上,一輛馬車停了下來。
突然,啪的一聲,像是一個巴掌拍到了那馬屁股上。隨即便見那馬車又重新跑起來,繼續往前方奔去。當那馬車消失不見時,後方又響起急促的馬蹄聲,四匹快馬踏蹄而來。
“啾——”
一聲哨音響起,幾隻馬放慢了速度,在剛才停馬車的地方停了一下,馬背上的人翻身下馬後也朝馬屁股上狠狠一鞭,四匹馬便如剛剛的馬車一般,揚蹄而去。
七八個人影,一路跌跌撞撞,在夜色中奔至江邊,上了那艘木船。
少頃,船帆漸漸升起,離了江岸……
“哥哥!”
棗娘撲到了石燕懷裡,低聲哭了出來。
石燕卻拉著她撲通跪下,在黑暗中向古寒雲:“謝公子救我兄妹二人於水火!公子恩重如山,石燕定當用一生來報答公子大恩!”
棗娘也道:“謝公子大恩!”
沈行舟:“合著我是白乾了?”
石燕連忙又拜:“眾公子之恩,石燕定不相忘!”
沈行舟:“算了算了,我勸你還是忘了吧!不然我們好幾個人,你要用好幾世來報道。可我們應該做不了老神仙吧?”
“這……”
“好了,先起來吧!你以後在山莊好好幹活,勤勤懇懇就行了。”古寒雲道:“我們雖然救了你兄妹二人,但也是你兄妹二人成全了我們。慈烜,若不是石燕堅持,我們也救不了你。這樣算來,你倒是要謝謝他了。”
慈烜於黑暗中拱手:“謝過石小公子!”
石燕連忙揮手:“不敢不敢!”
耙哥站在船頭一邊撐船,一邊向艙內:“公子,暴雨過後河水湍急,我們還是找一處僻靜之地先歇息一晚,明早再回去吧!”
古寒雲:“再行十里,到河岔分流的地方再歇。”
耙哥:“好!”
半個時辰後,船停靠在一處匯入岷江的江口,隱藏在兩棵巨大的黃桷樹下。耙哥將船艙的簾子全部放下,又用老帆布壓得密密實實,這才點亮了一盞馬燈。
艙內突然有了光亮,大家還有些不適應。
而此時,棗娘已經睡著了。
耙哥將船板拿出來,架在船舷內側,鋪平之後,墊上一層草蓆,將棗娘抱上去放了,蓋上一層薄被。石燕又要謝恩,耙哥手壓了壓,小聲道:“勿再多禮!如公子所言,你若有心,日後好好為山莊效力即可!”
石燕:“石燕記住了。”
再看古寒雲身邊的孟小竹,卻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轉著兩個眼珠子骨碌碌地看著他們,人卻傻傻呆呆的。古寒雲察覺,回頭,輕聲問了一句:“醒了?”
孟小竹眨眨眼睛,一行淚滾了出來:“我以為你們都回去了~”
幾個男人看不得她這樣,古寒雲也扭了頭。耙哥連忙道:“怎麼會呢!公子一言九鼎,說了會接你就會接你嘛!這不,說到做到!”
孟小竹噙著淚微微笑了一下,突然往身上到處摸。
耙哥不知她找什麼,問:“怎麼了?”
孟小竹不語,拿眼偷偷瞧古寒雲。古寒雲腿上一摸,匕首遞到她面前:“你是找這個嗎?”孟小竹看到匕首失而復得,大喜:“你怎麼拿回來的?!”
古寒雲:“當然是八折買回來的!”
無愧嘴角一勾,問心和沈行舟同時:“啊?!”
孟小竹大吃一驚:“昨晚你也在?!”
無愧終於開口:“一直都在!”
耙哥呵呵一笑,拿出米和鍋來,煮了一鍋熱粥給大家喝。吃完之後,再將船板全部鋪開,做成通鋪給大家安排擠著睡下。大家都很疲累,很快入夢。
古寒雲在睡著之前微弱的意識裡,感覺到一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