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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風雲突變

落日的光輝漸漸微弱,紅霞也顯得輕薄。

昨日的冰雹也沒有影響到今天的好天氣,孟小竹卻一夜之間又重新露宿荒野。承受腿上傳來的疼痛,看著逐漸變暗的天色,慢慢變得可怖的山林,她甚至開始懷念起那張草蓆,那身棉襖。

不是說一日三餐有人管顧麼?山莊的人是否早已發現她不見?

仔細聆聽,卻沒有聽到找尋的聲音。

有那麼兩秒,她多麼希望有人來找她。

她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誰會找她呢?

她於這個世界,實在是太不重要了。

對她不錯的纓婆婆、阿西婭和萱草,如同她的母親一樣對於她的處境總是無能為力。唯有一個陳二娃,現在也變得遙不可及,或許,這麼久沒有回去,他父母已經另外給他找姑娘了。

我就是一個註定被這世界拋棄的人吧……

脊望山。

總是高聳又神秘。

因為密林難行,瘴氣能迷暈人,數百年來鮮無人煙。而山前卻有幾戶人家,其中一戶,便是陳家。

陳家,是這山裡難得算得上富戶的人家。

山裡人家的房子,多是土牆瓦屋。窮困一點的,還是竹牆茅屋。

彷彿無論在哪朝哪代,他們的日子都過不好。

但陳二娃家不同,陳二娃的爺爺陳壽俞是個石匠。山裡作物難出,石頭卻多。陳壽俞沒事就在山裡敲打鑿刻,到陳二娃10歲時,陳家的生活用的三間房子便成了完整的石牆瓦房,堅固、氣派。

方圓十里的人,都羨慕呢!

所以,能將孟小竹嫁給陳二娃,孟小竹的母親覺得已經很好了。

現在,這三間房子的堂屋裡,陳壽俞的兒子,陳二娃的老子,陳斗升正拿著一根竹條子指著陳二娃橫眉豎眼:“你給老子去不去?”

“不去!”陳二娃叉著腿攤在藤椅上啃燒紅苕,不動。

陳二娃的母親指著桌上的紅紙禮包氣急敗壞:“都跟人家講好了一起吃夜飯,現在不走,你要氣死老子哦!人家這姑娘兒人長得乖嚕嚕的,又溫順又聽話,比孟小豬兒好得不曉得哪兒去了,你有啥子不安逸的?”

“孟小豬兒會回來的。”陳二娃說,眼裡有一絲寞落和不甘心。

“回來過屁!”

老孃氣憤:“他們家分明就是想空手套白狼!拿了老子們的錢救了她媽老漢兒,現在後悔了,跑了!我就說你娃兒是癩疙寶想吃天鵝肉,你娃兒還不相信。非要她!現在安逸了撒!錢也沒得了!人也沒得了!”

“去了廣東的大城市,花花世界,肯定去找有錢人去了!”

陳斗升翹起長煙杆兒眯著眼睛狠狠吸了一口葉子菸,又吐了一口菸圈,道。

陳二娃十分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懶懶道:“人家孟二娃不是說了嘛,要是她姐不回來,他長大找了錢還我們的嘛!哎呀,不說這些了。她肯定去找羅春玲兒了,小時候她兩個最要好。要相親你們去相,我明天去廣東,跟廖三娃已經約好!一早就走!你們兩個老者者兒在家頭保重!”

“安?——”

陳家爹媽同時一驚,還待要問,陳二娃已經扔掉手中吃剩的紅苕皮,起身進屋關門,把想打他的陳斗升關在門外。

陳斗升捏著拳頭在門板上咚咚咚狠狠敲了幾下,罵了幾句狗東西龜兒子,只聽陳二娃在門後道:“我肯定能找到她!”

“你龜兒子不要後悔!”

陳斗升無奈,陳家媽指著門罵。

話說孟小竹失蹤,陳家人皆不認為她是失蹤,而是偷偷跑了!

哪裡跑?

那個年代,當然是南下打工啊!

很多女孩兒都一串串結伴南下,要找新生活。孟小竹聰慧超於常人,陳二娃早知她在山裡待不久。本是想著過了年之後帶著她一起南下,卻想不到她等不及,先跑了。

她跑,他不意外。

但他對她這麼好,她連招呼都不跟他打一聲,這讓他有些傷心。

他都很真誠的向她保證過了,他這輩子一定會對她很好很好的!她是不信嗎?

想他倆個雖同睡一張床上,即便內心燥動難耐,也努力控制自己,在未得允許之下從未對她動過一分多的手腳。

現在想想有些後悔,早讓她真正成為他的女人,或許她還會對自己很有一絲情分。

然而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買。

和著棉衣躺在床上,陳二娃越想越氣,翻身臉朝著牆面,眼角滑下一行淚來。

他伸袖子抹了一把,低聲自語道:

“孟小豬兒,你給我等到。等我找到你,你就死定了!”

草坪上躺著的孟小竹突然耳朵發燙,滾燙。她伸手摸了摸耳垂,手上的冰涼感讓耳朵舒服了不少,卻脫口罵了一句:“死變態,肯定在說我壞話!”

她倒是以為古寒雲發現她不見了,在罵她呢!

而此時,古寒雲正一身黑衣勁裝,黑布蒙面,遠在成都的蜀王府裡偷東西呢!

屬實冤枉。

突然耳朵一燙,還差點打了個噴嚏。手中盒子險些沒抱穩從房上摔下去!

同樣一身黑衣裝束的問心在另一側見了,冷汗嚇了一背。

蜀王府,明代的藩王府。

亭臺樓閣,金碧輝煌。佔地廣闊,十分華麗。風光了兩百多年,直至昨日冰雹降臨,張獻忠攻城,應了去年逃難之時大慈寺老和尚的箴言,氣數將盡。

因此昨日何叔信鴿所書——

“巴蜀大難將至,需傾力儲存物資!速來接應!急急急!”

何叔和耙哥確實是辦事好手,等他趕到時,已於滿城混亂之中收集了物資裝滿六條大船,正在安排隨船人員。見古寒雲帶著問心到眼前,拱手報備:“公子怎麼親自來了!一路可還安全?”

古寒雲:“無事。說說看什麼情況?”

耙哥帶著古寒雲和問心在六條大船上一一檢視之後,再引入艙內,上菜倒茶。

一盤白肉,一盤嫩豆腐,一碗乾巴牛肉,一點花生米。

他接過隨從遞來的菜盤子邊擺邊道:“公子連夜趕路,定是餓了,暫時只有這些,你們邊吃邊聽,慢慢聽我道來。”

“其他人也餓了,也給他們安排些吃的。”古寒雲撩袍坐下。

耙哥恭恭敬敬:“已經安排下去了。”

古寒雲點頭。

問心邁腿跨坐到了旁邊,抬手端起飯碗,拿起筷子就吃。

那樣子實在隨意不過,惹得耙哥白他一眼:“公子還沒開吃呢!”

古寒雲看了狼吞虎嚥的問心一眼,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餓死鬼兒投胎的,隨他吧!”

問心抬頭笑:“公子快吃!耙哥手藝真不錯!”

“好。”古寒雲抬手拿了筷子夾了一片白肉點了蘸料吃,讚道:“你這慌忙火氣的,想不到還能做出這樣好吃的菜。”

耙哥摸著圓滾滾的腦袋嘿嘿憨笑。

古寒雲見他仍躬身站著,道:“你也坐下。站著,我跟你說話還得仰著頭,累!這落花生現在還是少吃點,帶回山莊做種,秋天能得更多。”

問心嘖嘖道:“公子想得長遠,越發像家主樣子了。”

耙哥又白問心一眼:“公子本就是家主,何來‘越來越像’?”

問心答:“是是是,你說的都對!”

再不理他,專心乾飯。

時間緊急,耙哥也不跟他糾纏,向古寒雲道:“都留著呢!能做種子的全都重點存放著,何叔這不又去城中收糧收種去了。他的原話:凡有用的,好帶的,都帶上船,越多越好!”

古寒雲停箸:“真應驗了那老和尚的話?到底怎麼回事?”

耙哥這才坐下,道:“我看是八九不離十了。昨日我與何叔本是準備運些物資回山莊已被雨季所用,裝備整齊,外面在落冰彈子,何叔說時間還早,便到江口看看,不想前邊漂來好些東西。我們本以為是誰家船昨夜翻了,還想著順道撈點有用的東西,沒想到近了一看,卻是新鮮的屍體!且個個身上帶著刀傷!正不知發生何事時,一條小船顛顛簸簸飄下來,竟是逃難的一家老小。何叔飛身過去問了,方知成都府鉅變,農民軍攻打要進城呢!你說那攻打之人是誰?”

“是誰?”問心也停了下來。

“我們都見過的,莽夫張獻忠!”

“是他!”

正說著,天空又一陣轟鳴。不知是雷,還是城牆倒塌。

耙哥透過船艙的小窗,看到天上烏雲又湧,江面越發顯得灰暗陰沉。

回頭對古寒雲凝重道:“看來真的是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