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血,全是血,模糊的清晰的。
血腥味瀰漫在鼻尖,滴答滴答,像是凌遲等死。
鬱嫻覺得自已靈魂第二次出竅了,光怪陸離如同扭曲的夢境。
尖叫聲吵鬧聲漸行漸遠,她的耳邊是清晰的滴答聲。
她恍惚到甚至覺得自已沉浸在一片血汙裡。
走馬燈第二次在腦中迴轉。
疼啊。
真的好疼。
手腕疼,頭疼,眼睛也看不到了。
王樂嚇地跌了一下,他看到一個人砰地跌落在十米開外的玻璃窗外,立馬吐了。
而警察已經包圍了場地,做了現場處理。
王樂抬頭髮現了老闆的不對勁,她還是站在那裡如同凍住了一般一動不動,他一個男人都承受不住,更何況她呢。
他擦擦嘴角,趕忙走過去,“老闆。”
鬱嫻沒有理他,眼神直直盯著,更像是透過現場看別處,讓人覺得詭異。
顧京敘下來後,一眼看到了鬱嫻,立刻明白過來蘇挽為什麼在這裡自殺。
顧京敘看出鬱嫻的面色不對勁。
把人轉過來,“鬱嫻,你冷靜一點,不要看。”
這時候電梯裡走出來一堆人。
腳步匆匆,聲音悲慟。
顧京敘看了眼被人纏著的蘇家夫婦,他招呼著人上前。
鬱嫻被驚醒,猛地甩開他。
面色寡白,眼神漸漸發狠。
她跌跌撞撞想要去看看,不管死的是誰,她要去看看,就想回頭再去看看她自已。
再去看看黨寧。
她不想再被過去的回憶裹挾著痛苦。
那段疼已經潰膿了,稍一觸碰,流出來的是硫酸侵蝕著她現在的人生。
顧京敘看著鬱嫻面無表情步伐不穩的樣子,平常溫柔的面色此刻帶著孤注一擲的冷硬,像是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應激了,顧京敘怕出意外,這種情況下沒有心理醫生的引導,她很容易陷入心魔出不來。
即使心理崩潰了,她外表依舊是冷靜的,沒有偽裝的她涼薄冷漠,褪去滿天繁星的假象,瞳孔映照的是孤寂的荒漠。
顧京敘拽住她的胳膊,聲音稍大:“鬱嫻!”
而大廳裡圍滿了人,全是警察武警,嚴肅又冰冷,有人尋著聲音看過來。
鬱嫻掙脫他,“我很冷靜,你不要管我。”
顧京敘沉著臉,她這個狀況是冷靜的樣子嗎?
顧京敘招呼一女警官過來,他想給鬱嫻家人打電話,可是想了想他們家的情況,垂下頭,撥通了傅斯年的電話。
鬱嫻深吸一口氣,她擺開身旁人的手。
看到了蘇挽的母親,她突然笑了一下:
“死的人是蘇挽?”
她還真的去死了,一句有系統就讓她認為死後會有人安排她的靈魂?
落地的瞬間會不會也後悔,會的。
都會後悔的。
鬱嫻忍著想吐的衝動,根本就聽不到身旁人的說話,往前走去。
她都到如今這地步了,越來越好了,沒必要被上輩子的自殺和病痛打倒。
你不覺得自已很窩囊嗎?沉浸在過去不覺得很恥辱嗎?
鬱嫻越想眼睛越紅,鬱嫻,你不是黨寧了,你怕什麼,你沒有得癌症,你賺了那麼多錢,名下那麼多房子,你活得這麼好。
你怕什麼呢。
是的,去看一下,不要逃避了,以毒攻毒就會好的。
她往前邁步,越走血腥味越重,鬱嫻沉浸在自已的世界裡,突然眼前一黑。
“不要看了,那不是你。”
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
顧京敘聞言抬頭,商縉。
面色一沉,警局有他的人……
鬱嫻掙扎了一下,想要拽下遮擋她眼睛的手腕。
“那是我。”
商縉把人翻轉過來,彎腰低頭,盯著她沒有聚焦的眼睛,嗓音沉穩:
“鬱嫻,那不是你,你聽著,你在好好活著。”
鬱嫻突然嘔一聲,吐了他一身。
商縉一愣,她真的是創傷性應激障礙。
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按內關穴止吐,但是鬱嫻先一步推開他獨自往一旁走去。
她彎著背,不再如以往一樣筆挺著。
根本控制不住,揮之不去的紅,這跟來月經不是一個量級的。
跟之前李亦的頭破血流也不是一個量級的。
因為心理因素,生理上不受控制的作嘔。
商縉沉聲說道:“讓醫生和心理醫生去澄明府等著。”
顧京敘看了眼商縉,看來他是單純為鬱嫻來的。
商縉脫下大衣扔在一邊,走上前去,鬱嫻捂住胃蹲在角落裡。
心臟,胃,頭,都不舒服,
長頭髮遮住臉頰快要碰到地板上,遮住了她蒼白的臉頰和脆弱恐懼的眼神。
突然又猛地一吐,商縉瞳孔一縮。
傅斯年接到電話趕來的時候正巧看到這一幕。
鬱嫻看著吐出的混合著血的酸水,悶了一聲,哽咽著,聲音很低很低:
“怎麼這樣啊。”
人的身體就是那麼脆弱是嗎?
商縉單膝跪地,把人攬進懷裡,聲音裡罕見地發著顫,但是他儘量穩住:
“沒關係的。”
他不願承認自已是哥哥的身份,可是在此刻還是說了:
“哥哥在呢,我帶你回家,會好的,鬱嫻,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鬱嫻虛脫著,靠在他的肩上,“我生病了。”
商縉嗯一聲,低沉的聲音充滿安撫力:
“生病而已,很容易治療的。”
說著把人抱起,從門口離開。
傅斯年站在遠處,看著人離開。
面上看不出情緒,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口袋裡手還微微顫著。
鬱嫻看著窗外,眼睛一眨不眨。
有人敲窗,商縉降下不到十公分的窗戶。
“一切按程式走,影片和照片以及訊息都壓下。”
“是。”
“傅斯年應該會找你,你配合他也可以。”
車子離開。
“我要回家。”
商縉伸出手在她身後,過了半晌又收回。
“去澄明府,醫生在那裡等著呢。”
澄明府是上世紀就轉私人住宅的王府,是商縉太公的房子。
在08年大修過,全是新中式極簡風的裝修,園林假山,雕樑畫柱,低調矗立在某皇家園林不遠處。
這裡因為已故商老太爺的原因,有全新配套的醫療檢查器械。
車子停在門前,鬱嫻捂著胃下車又反胃乾嘔。
商縉下車,“進去拿生薑。”
他繞過車身,第一次感覺到自已在她身上是那麼無能為力。
他接過薑片,蹲下身,用紙巾擦了一下她的嘴角。
鬱嫻眼裡含著水霧,看著他。
商縉把她的頭髮捋到耳後,把薑片拿給她。
“含著,止吐。”
鬱嫻接過。
她慢吞吞站起身,商縉嘆氣,打橫抱起她。
“你學會求助,這並不會有不好的結果。”
鬱嫻抿唇,低聲道:“我很不開心。”
“我知道,阿嫻生病了,不開心很正常。”
房間裡的醫生團隊見到人紛紛站直,看向高大男人懷裡的女孩。
鬱嫻笑了笑,“麻煩了。”
商縉心裡墜地難受,他感情淡漠,所有的起伏可能都跟鬱嫻有關。
商縉站在門外,這房子本來是打算接她來住的,現在居然以另一種方式接來了。
一個小時後,醫生出來,他
“身體沒什麼大礙,心理因素。”
商縉點頭,“麻煩您了。”
“您客氣了,鬱嫻小姐睡了,我就先走了。”
半個小時後,霍殃打來電話。
開門見山:“鬱嫻呢?”
“睡了。”
霍殃坐在車裡:“心理醫生在路上了,是勞倫斯醫生,業界頂尖的針對ptsd的心理方面的專家,現在在私人飛機上,明天就會到。”
“你知道?”
霍殃嗯一聲,本來攻擊性十足的五官此刻收斂到近乎柔和無奈的地步:
“她一直抗拒,我也沒辦法。”
霍殃結束通話電話,看著外面快速劃過的風景。
港城剛剛下了雨,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夜晚開始了,光怪陸離的彩色燈光,數不盡的豪車發出不一樣的轟鳴聲。
形形色色的富二代和明星,以及上空盤旋的私人直升機,組成了奢華的盛宴外景。
霍殃坐在車裡,“準備申請飛機航線,回燕京。”
霍九在前面說道:“現在燕京有大霧,晚上不宜飛行。”
霍殃揉了揉額角:“明早吧。”
霍九點頭:“是,那您要去參加宴會嗎?”
霍殃看向窗外,沒說話。
霍九提醒說道:“老大,咱們今晚有生意啊。”
價值十幾個億呢。
霍殃揉了揉額角,“不去了,他愛合作不合作,賺那麼多錢有什麼用,送都送不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