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已經死了吧?”
林尋摸著自己的心臟。
他的心臟,在激動地跳躍著。
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鼻息溫柔的氣,噴灑在他的手指上。
再摸了摸自己的面板。
觸手溫潤,是活人才有的觸感。
可林尋卻說,自己死了。
花靈沒有回答林尋的問題。
她只是躲藏在那朵光束之中,如掃過大地的月光般,優雅恬靜。
“人總是善於遺忘的東西。”
“從沒有人經歷過死亡,所以沒人能說清死亡是什麼。”
“就像沒人能說清,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一樣。”
“我們經歷了太多事情,與死亡太多次擦身而過,這讓我們產生了我們還活著的錯覺。”
“人的記憶,就像信用卡記錄一樣,每筆記錄,都會把上一筆經歷刷下去。”
“經歷的事情越多,越讓我們有活著的錯覺。”
“但實際上,我早就死了,是嗎?”
林尋不知道該如何驗證自己的生死。
他只是如此堅定地確信著。
花靈依舊沒有回答。
“一般人到達這裡,肯定會許諾有關於慾望的東西,畢竟大家小時候都做過那樣的夢!但一旦許下願望,就是中了你們的計劃!”
所有的慾望,都滋生於活著的肉體。
一旦肉體泯滅,實現了慾望,又有什麼用呢?
這就是,遊戲最終的圈套。
林尋嘴角溢位一絲淺薄的笑意。
他微微抬頭,看向那束白色光柱。
“我許願,讓我復活!”
他一字一句,說得極為清晰。
唯恐對方聽不清楚。
沒有人回答他。
四周,只有無盡黑暗。
時間、空間在一瞬凝滯。
唯有黑暗,如吹過宇宙盡頭的風,急速流動……
許久之後,花靈終於說話了。
“我實現你的願望!凡人!”
“可,凡人,如果你想再一次進入這個遊戲,就扯斷你手腕上的紅繩。”
林尋看了一眼綁在手腕上的逃生紅繩。
他不知道為什麼花靈會說這樣的話。
“你看我像傻逼嗎?”
林尋有些厭惡說道。
“你當然不是,你是個太過聰明的男人。”
“是啊,你既然覺得我聰明,那我怎麼還會回到遊戲裡找死?哪怕是個傻逼,也總希望自己活著吧……”
他不以為意說著。
光束中的女人,嘴角露出一絲淺薄的笑意。
“阿尋!你一定,會回來的!”
女人的聲音,輕微,雋永,如歷史潮流中拍打的細小浪花。
隨著她話音剛落,林尋只覺得身體四分五裂……
他彷彿被人放在火上炙烤,化成粉末,變成飛灰,又逐漸,凝結成了冰……
……
今天是8月15日。
林尋的頭七。
林尋死後三天,才被人發現。
據說是當時房東來催租,打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敲門也不開。
最後,房東一腳把門踹開,這才發現了早已經死去多時的林尋。
殺死林尋的犯人很快就被抓到了。
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長得白白淨淨的。
被抓的時候,嘴裡還唸叨著:“我沒錯!都是他侮辱我哥哥!我才這麼做的!我也是有苦衷的!如果不是他亂寫,我怎麼會殺了她呢?”
林尋的父母,很快就從鄉下趕回來了。
他家雖然在農村,但並不窮,早年間拆遷,拿了一套小別墅,三套小房子,養老是沒什麼問題的。
聽到林尋死訊的時候,父母想要把所有房子都賣了,讓那個姑娘判個死刑!
可律師卻勸,對方還未滿十八歲,是夠不到死刑的刑法的。
於是,兩人只能先把林尋的屍體火化了。
再等著法院傳喚。
將林尋的死亡證明辦好,又登出了他的各種卡號,賬號後。
林家父母帶著林尋的骨灰回到了家裡的小別墅。
林父早年間是做木匠的,就給林尋打了個小木盒,把骨灰放了進去。
這幾天,林父天天睡不好覺。
夢裡,林尋總說自己睡的地方太小,想換個大的。
林父就給他做了個大一點的小木盒。
說是大一點,其實都已經和行李箱差不多大了。
而林母,則給林尋燒了點金銀珠寶,別墅,勞斯萊斯,蘋果,筆記本,順便給他燒了兩個紙人,上面貼著兩大明星的照片。
又怕自己兒子在下面受欺負,還燒了個巨石強森的紙人下去。
老兩口傷心自然是傷心的。
兒子死了,仇要報,日子要過。
他們希望自己能應對接下來的人生,也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在下面活得舒服。
很快,林尋的頭七,就到了。
……
林尋許願之後,只覺得身體疼痛難忍。
然後眼前,就是一片白茫茫的灰。
眼前彷彿被什麼籠罩著,讓他恐懼、戰慄。
片刻的沉寂後,他下意識動了動自己的手腳。
外面,傳來了一陣驚濤駭浪般的雷聲。
夏天,本來就是多雨的季節。
林尋現在身處一個非常狹小的空間之中,他束手束腳,彷彿被困在一個行李箱裡。
什麼情況?
難道,又是新遊戲?
還是,我活了?
等等,我如果活了,那我在哪裡?
不會是,被裝在行李箱裡,被人沉塘了吧……
這麼想著,林尋掙扎了一番。
此時,箱子外,傳來了一陣戰戰兢兢的腳步聲。
……
林父拿著三炷香,推門進入供奉著林尋骨灰的房間。
房間裡,另外放著一張照片。
——林尋妹妹,林覓的照片。
林覓死的時候,才十六歲。
莫名其妙,就從學校樓頂跳了下去。
學校沒有過多解釋,只是賠了一筆錢,就不了了之。
到現在,林家父母都不知道林覓死亡的原因。
那孩子,從來乖巧活潑,心裡藏不住事,怎麼就死了呢……
“哎,當初你出生的時候,你媽找了個道士給你算命,說你是浴火重生的命數。現在好了,你浴火了,碎成了渣渣,重生呢?重生在哪裡?”
林父將手裡的三炷香插進香爐之中。
“當然,我們也沒想著你重生不重生的,你要是真的重生,還不得把我們嚇死……”
林父一邊說,一邊抹著眼淚。
“你說你做什麼工作不好,偏偏去做了編劇!我和你媽當時就該把你勸住!你要是不做編劇,現在你還活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