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尚在裡面做飯。
他做飯其實不是做飯。
就是站在灶臺前。
按下職業技能後,會出現一個進度條。
只要完成進度條,灶臺上就會出現一個饅頭。
他做一個饅頭需要三分鐘。
林尋需要他做30個饅頭,也就是一個半小時。
所以黃尚必須在灶臺前站上一個半小時。
而林尋和花甜則坐在門檻上聊天。
他現在也不敢走。
萬一走了,屋子裡人頭對黃尚不測可怎麼辦?
黃尚沒了,口糧也要沒了。
“林尋,你現實中,是做什麼的?”這時,花甜突然開口問道。
他們這一路上遭遇的事情太多。
都沒有時間靜下來好好聊聊天。
“爛片編劇。”
他以前和花甜說過自己的職業。
花甜愣了一下:“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是爛片編劇。”
就像作家說自己是抄襲作家,就像司機說自己是肇事司機,就像男人說自己是短小男一樣。
幾乎很少有人會用負面詞語評價自己。
“寫的作品被別人罵成狗,你知道《筆仙大戰碟仙》嗎?”
花甜下意識脫口而出:“那部爛片的編劇居然是你?”
等她話說出口,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我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那個用腳寫劇本的編劇?】
【編劇,我奶奶植物人三年,她看了你寫的電影后,直接植物人甦醒,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關掉電視!】
【我看你腦子挺靈活的,怎麼寫出的本子這麼弱智?】
【陰間編劇來到陰間遊戲,挺配!】
“沒什麼,我也覺得這個劇情挺弱智的。”
林尋說得釋然,可花甜卻面露尷尬。
“我知道你們這一行的苦楚。其實在討論劇情的時候,你根本沒有話語權,是嗎?”
林尋一愣:“你怎麼知道?”
花甜笑笑:“如果我能從這裡出去,就投資你,讓你按照自己的意願拍一部電影。”
“你投資我?這麼有錢?”
整個遊戲裡,現實中最有錢的應該就是陸明,沒想到花甜也是隱藏大佬。
“不是不是,你想錯了……我是做自媒體的,自然有自己的人脈,我可以把他們介紹給你。”
這句話,林尋其實從很多人那裡聽到過。
而這句話,等同於空頭支票。
他們大多說得非常好聽,剛入行的時候,林尋還是相信的。
可時間久了,次數多了,也大約明白,那不過是成年人之間的敷衍罷了。
花甜看著林尋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信。
她再次強調道:“我說的是真的!”
林尋敷衍道:“好的好的,我信。”
這個時候,他彷彿突然想起了什麼。
“對了,你說你有人脈,那你認識陸明嗎?”
花甜搖了搖頭。
“怎麼這麼問?”
林尋心中有些疑惑,花甜既然是媒體人,怎麼會不認識本市大名鼎鼎的商人陸明呢?
那念頭一瞬即逝。
他搖搖頭,打消了自己對花甜的懷疑。
花甜與他經歷過那麼多遊戲,他居然還對花甜不信任,真是不應該!
他將話題岔開。
“陸明和他的妻子曾經來過我所在的公司。”林尋說,“我記得他,但卻不記得他的妻子了。”
花甜回答:“這和正常,畢竟人都是會遺忘的動物。”
林尋搖了搖頭:“不對,當時陸明提的需求,是希望寫一部關於他和她妻子的愛情故事。既然以他們兩個為原型,我一定會記住他們倆的臉!”
哪怕陸明的妻子再沉默,林尋也會記住!
這是作為一個編劇的職業素養。
可林尋卻不記得這個女人了。
“陸明是和他妻子一起進入遊戲的,就是在遊戲一開始,按了NO的女人。”
“我記得,她死的時候,很痛苦。”花甜接話。
林尋與花甜交流的時候,更多是為了思考。
思考雖然是一個人的事,但交流卻有利於思維的迸發。
林尋搖搖頭:“她死的時候,雖然痛苦,但也很釋然……我一直在疑惑,她明明快死了,為什麼臉上會露出釋然的表情呢?”
他閉上眼睛,回想著當時的場景。
按下NO的女人。
血紅色的大門。
蒼白的手。
還有,女人脖子上的傷痕。
畫面定格在女人的脖子上。
女人的脖子上,有細小的,猶如針扎般的紅色傷痕。
不但她脖子上有,她的裸露在外的手腕上,腳背上,脖頸處都有。
如果不仔細觀察,根本注意不到。
家暴?
林尋猛地睜開眼睛。
女人的死,並非意外,而是為了解脫才做出的選擇。
她死前看向了陸明,她的丈夫。
她向陸明表示,死亡就是解脫!
如此看來,陸明,可能一直在家暴自己的妻子!
某種意義來說,她可能是為了擺脫陸明,才選擇去死的!
想到這裡,林尋一陣沉默……
這時,黃尚將做好的三個饅頭放在兩人面前。
他自己拿了一個,坐到林尋旁邊吃了起來。
他知道林尋與花甜救了他,給他吃下了增加SAN值的藥。
雖然他不喜歡林尋,但也無法視而不見自己被林尋所救這件事。
林尋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饅頭又冷又硬,非常不好吃。
“我本來以為,你是這個遊戲裡最渣的男人,沒想到,竟然不是。而且這饅頭,好難吃!”
不知為何,林尋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黃尚:“……”
他果然,一點都不喜歡林尋!
……
無間黑暗。
那是人類所無法觸及的領域。
哪怕窮盡生命,窮盡科學,窮盡玄學,窮盡世間所有的一切,都無法達到的領域。
那裡放置著一個巨大的螢幕。
螢幕由千萬個細小的畫面拼接而成。
每一個螢幕中,都上演著生與死的遊戲。
螢幕前,站立著一個婀娜的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的身影。
女人正以一種思考的姿勢,靜靜看著那巨大的螢幕。
她以纖細動人的右手輕輕點著自己的眉心,彷彿在思考什麼。
一頭如流星般閃耀的長髮軟軟地垂下,一般蓋住了她飽滿且豐盈的滾圓,一般半載她圓滑豐盈的肩頭上。
女人的雙腿修長且筆直,她誘人的小腹平坦且結實,腰肢纖細且動人。
可惜,女人看不到臉。
非但看不到臉,甚至,看不到她身上任何一寸面板。
她彷彿由黑影構建而成的物質一般,如此立體且窈窕,卻又如此詭異且神秘。
而她的身體,支離破碎如被雨水侵蝕的大地。
目光所及,穿透她的肉體,能看穿女人身後那無盡黑暗。
“這些傢伙,為了活下去,可真是拼盡了全力。”
女人嘴唇輕啟,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她的聲音如雋永的歷史洪流一般,浩瀚且溫柔,卻又有著將一切吞噬殆盡的力量。
黑暗中,另一個輕微且細弱的女聲響起:“這些傢伙?您指的,是人類,還是那些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