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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幽衛出

老九此時正全副武裝的站在寶船上,他看著南贍港外合圍的船隊,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老九是鄭和寶船上二百多個護衛中的一個,他看上去年紀不大,身材也很瘦小,他告訴別人自己在家裡排行第九,所以別人都叫他老九,至於他的真實姓名,一直以來都無人知曉。

下西洋伊始,寶船上的護衛都嘲笑過老九,像他這樣瘦弱的身體甚至連甲冑都撐不起來,帶上頭盔就遮住眼睛,就這樣怎麼能保護的了正使,保護自己都困難。

可是現在沒有人敢嘲弄他,而且當初嘲笑過他的人都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因為正使大人為了他砍了兩個護衛的腦袋。

自那以後,所有人對老九都敬而遠之。要不是鄭和大人自幼身受宮刑,大家准以為老九是他的私生子。不管怎樣,他們知道老九的背景不一般,至少是一個他們惹不起的人。

現在老九每天還是穿著那件寬大的鎧甲,站在船舷邊守衛著寶船,從來沒有失職之處。唯一不同的是,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帶過頭盔。

……

天都快黑了,鄭和的船隊一個人都沒有下船,雙煞盟的船隊也還是圍而不攻。高守忠知道,這一次鄭和不會再強行突圍了,之前是為了能到南贍港這個庇護之地,事到如今,他們若不補充滿糧草,衝出包圍也是死路一條。高守忠在等,等鄭和認清現實,倘若鄭和還是不願束手就擒,那他絕不會允許其船隊順利完成補給。

鄭和船隊泊在南贍港最北面一片海域,那個位置偏,泊的船也不多。可是此時北邊的港岸上擠滿了人,都是看熱鬧的人。看熱鬧是人茶餘飯後最美妙的消遣,如今傍晚已至,岸上的人也越聚越多。眾人交頭接耳,對著港內對峙的船隊指手畫腳。

……

“看這陣勢雙煞盟要劫大明的船隊。”

“不會吧,這可是南贍港,那忠義雙煞吃了熊心豹膽了嗎?”

“這不還沒動手嗎?我琢磨忠義雙煞再等大明的船隊駛離南贍港。”

“我看這事玄,聽說鄭和把陳祖義都擒住了,雙煞盟也不怕拿雞蛋碰石頭。”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聽說大明船隊遠赴西洋,搜刮了無數奇珍異寶,雙煞盟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一個機會。”

“這雙煞盟不也是大明培植的勢力嗎?怎麼自己人還搶起了自己人?”

“幾十船的奇珍異寶啊,倘若能看一眼過個眼癮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把原本安靜的海岸變得嘈雜不堪。就這麼看了半個時辰,雙方船隊還是沒有絲毫動靜,好些人都覺得有些無趣,不一會就散了大半。

可是就在此時,一艘戰船就從雙煞盟的船隊中駛出來,惹得岸上的人們又紛紛聚攏了過來。

戰船停在鄭和船隊幾十丈外,鄭和也沒有遣船出列接應。沒一會兒,王沅之出現在戰船的船頭,他衝著鄭和的船隊高呼道:“鄭大人只要願意交出全部錢財和戰船,盟主願給大人及將士們一條生路。若大人執迷不悟,炮聲一起,到時候這錢財戰船我們一樣能搶的到,但是你們船上兩萬餘條性命恐怕就很難保住了。”

沒過多久一艘小船駛出鄭和的船隊,小船上只有兩個人,年輕的那個在船尾划船,上了年紀的一個就站在船頭,出了船隊沒多遠,那個老者就洪亮的道:“回去告訴忠義二賊,現在退去還來得及,若是惹惱了鄭大人,今日就是你們滅盟之日。”

王沅之微怒,但是沒有和傳話的使者分辨,逞一時口舌之快也無益處,他只盼快一點動手,到時擒下鄭和,看看他還有沒有現在這般威風。王沅之收到回話,就匆匆歸營去了。

不過多時,王沅之再次駕著戰船出列,這次停泊的位置離鄭和的船隊更近了一些,他沒有衝著船隊呼喊,而是拿出一張紙,面朝人群最多的港岸上振振有辭:

“先主洪武皇帝立雙煞盟,命忠、義兄弟執掌,晃眼已有數十載。明主不惡賤臣而授重任,此為知遇之恩,臣下時常感恩戴德,然海天相隔,阻楊雀銜環之路,斷隳肝瀝膽之忠。如今明主已逝,空餘哀思,無處言表。

先主所賜“忠義無雙”之匾文,每每觀之,無不痛心疾首,羞愧難當。叛臣逆黨忤逆,先主死不瞑目,吾等卻苟且於南洋,此乃不忠不義之舉也。

上天垂憐,今日賊子借道南洋,吾等肝腦塗地以報先主湧溢之恩,粉身碎骨成就忠義無雙之名。

三港之內不得武鬥,此為古訓,然此乃貿首之讎,不除逆賊,上不能盡忠慰先主,下不能弘義撫弟兄。今斬殺逆賊於此,實屬無奈,蒼天可鑑。待奪回先主遺物,願奉三成修繕港灣,以謝大不敬之罪。”

這就是一篇討賊檄文,王沅之一口氣讀了三遍,然後就再次退了回去。

“雙煞盟想幹什麼?”岸上的人議論紛紛:“難不成真要在南贍港動武?”

“雙煞盟真是膽大包天,南洋數千年的規矩,他一句無奈就想壞了?”

“為主報仇,敢於大明這種強敵結仇,也算是忠肝義膽之人。”

“你們還真以為是為了報仇?洪武皇帝都死七年了,之前雙煞盟怎麼不舉兵北上,討伐逆黨。以我看來,利令智昏罷了。”

“看雙煞盟的氣勢倒像似有恃無恐,高氏兄弟也不會昏聵到這等地步吧。”

“先看看吧,不論是何緣由,這數千年的規矩不能壞了。”

……

寶船艙內此時只剩下兩人,鄭和鎮定自若的坐在案几前,王景弘也面不改色的立在案几旁。聽完船隊外圍傳達來的話,鄭和先是沉默不語,轉而卻笑出聲來。

“這是檄文嗎?”鄭和的笑聲打破艙內的凜然的氛圍,他望著王景弘道:“寫的倒是情真意切,竟讓我想到了當年的靖難之役,失神了片刻。”

“海匪流寇一派胡言。”雖然靖難之役不是什麼秘密,可是皇權爭奪都不會是那麼簡單的事,王景弘不敢妄言,眼下高氏兄弟為一己之私搬弄皇家舊事,還道貌岸然說是為了先主復仇,如此不要臉的行徑讓他覺得不齒。他請命道:“我願帶五千人迎戰雙煞盟,大人帶上陳祖義趁機突出重圍。就算船隊無法脫困,也得讓大人帶著陳祖義返回京師。”

鄭和從來沒有懷疑過王景弘的忠心。尤其到了生死攸關的地步,更能看清一個人的本心,他指了指案下的椅子,示意王景弘坐下。待王景弘坐定,他耐心的解釋道:“你不能帶兵去戰高守忠。你這一去,就中了那老狐狸的計策了。三港之內嚴禁武鬥,這是約束南洋所有人的規矩,雖然我們並不是南洋人,但是也不能去犯了別人的忌諱,招惹這不必要的麻煩。高守忠在這大放厥詞,目的有二,其一是為了激怒我等,讓我們對其先動手,這樣他在南贍港反擊我們就是理所當然了。其二,倘若我們不為所動,他們自然也不會放過我們,不過這檄文就成了他胡作非為的依仗。”

“可是就這麼僵持著也不是什麼辦法。不如我們先安排人下船補給物資。”

“我們前腳下船,他們的炮彈後腳就會打過來。”

“那不如這樣,我們佯裝下船補給,等他們下令進攻後,我在帶人阻截,大人就趁機突圍。”

“你怎麼就老是想讓我逃呢?”鄭和一臉無奈道:“你帶五千人去迎敵,拿什麼迎?用將士們的身體去堵他們的炮眼?我要是想走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方懷明先前就讓我帶著財物糧草還有一小部分精銳先走。”

“大人真該聽方懷明一言。”

“我聽他的意思,似乎能斷定高氏兄弟會追到南贍港,他是想用我大明的兩萬將士換雙煞盟成眾矢之的,我若是一去了之,不是斷送了兩萬餘人的性命了。”鄭和見王景弘眼中露出一絲頹勢,又笑著安慰說:“你且寬心,臨行前陛下給了我一個殺手鐧,只是用起來動靜有點大,所以陛下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切不能用。我之前敢對方懷明揚言,即便他們不來劫船,我也能把陳祖義抓回去,就是因為有此依仗。”

王景弘一聽鄭和還有後手,頓時眼中恢復了光彩,他不敢相信的道:“難不成我們還有什麼秘密武器?我不止一次的巡查過所有戰船,並沒有發現什麼新武器。”

“殺手鐧不一定是武器,也有可能是一個人。”鄭和神秘的笑道:“眼下時間差不多了,讓他們下船補充糧草吧。”

“是佯裝下船嗎?”

“不必,還是按之前補給糧草的計劃辦,時間緊迫,早點辦完,也好早日北上返京。”

下船的鼓聲終於敲響,靠在港口最近的就是貨船和糧船,貨船散財,糧船裝糧。岸邊上除了來看熱鬧的人之外,還有很多港口上做生意的,見到幾十丈高的船上點亮了油燈,放下了舷梯,領頭的軍官帶著扛滿錢財計程車兵湧下了船,一個個如同餓狼撲食一般衝了上去,向官兵介紹自己販賣的生意。

就在商戶門七嘴八舌你爭我搶之時,港灣不遠處傳來雙煞盟的鐘聲,見多識廣的人這邊剛聽出來那是雙煞盟攻擊的號令,雙煞盟那邊就炮聲大作。無論是看熱鬧的還是做生意的,聽見不遠處的炮聲都沒有四散竄逃,反而個個瞠目結舌的像個柱子一樣站在原地。他們至今都不敢相信,寧靜了數千年的南贍港,竟然也會有炮聲震天的一日。

連綿不絕的炮聲炸醒了港岸上的眾人,同時也吸引了港口東邊,南邊以及南贍城內大多數人的注意。

鋪天蓋地的指責與咒罵聲響徹南贍港,恐怕聲討者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浮起一艘戰船,雙煞盟這次真的是犯了眾怒。

……

“啟稟大人,船隊外圍的馬船沉了十餘艘了,所幸都是些空船。不過照此下去,不出一炷香,馬船戰船都要被擊沉。”

“那就出殺手鐧吧。”鄭和下定決心道:“如今確實到了山窮水盡之時。只希望動靜能小點,別驚了南贍港這些人。”

王景弘一臉期待的望著鄭和,鄭和衝著艙外道:“煩請幽衛大人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