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心生貪念,就很難保持理智。當人心存貪念卻能保持理智的時候,只能說明所貪圖的東西沒有大到讓人失去理智。
而鄭和船上的財物,絕對能讓大多數人失去理智。這大多數人中可能不包括高守忠,但是肯定有高守義。這就是方懷明毀滅雙煞盟計劃的契機。
不過路要一步一步走,現在高守忠圍而不攻,他只能給高守忠強攻的理由。鄭和想脫離困境,他就給鄭和一個機會。無論哪方獲得最終勝利,似乎都不是最差的結果。
……
方懷明的五艘戰船剛橫過來,鄭和的船隊都調轉船頭向他駛來,轉眼間便距其不足兩裡。還沒等方懷明發令,船員們都開始準備開炮阻擊,可是一箱箱的炮彈,竟然都沒有了炮捻,眼看著船隊越來越近,眾人卻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王沅之那邊炮聲先響了起來,離方懷明較近的幾艘戰船紛紛開炮。鄭和船隊右側一排戰船微調船頭,飛蛾撲火一般的衝向王沅之的戰船。
看著十餘艘戰船奮不顧身的擋住了敵人的炮眼,鄭和心裡有些後悔,早知是這個結果,還不如昨天晚上趁雙煞盟還沒成合圍之勢就強行突圍,也許那樣損失還要少些。不過事已至此,現在不是後悔的時候,十餘艘戰船雖然已是千瘡百孔,好在船上的人員早已經撤離,留在十餘艘戰船上的只有三百多名駕船勇士。
片刻的喘息已是難得,也就這片刻之間,為首的戰船直接撞開西北角的防禦。
其實即便方懷明不願意幫鄭和,他也會棄車保帥,用此方法破開圍船,只是那時損失可能會更大一些。不過當初他之所以退至荒島,是因為他還有一個殺手鐧,只不過方懷明的出現,又讓絕境中有了一絲生機,所以鄭和才答應了方懷明的要求。
王沅之見方懷明的五艘戰船一直沒有開炮,就知道情況不妙,眼見著鄭和的船隊一艘艘衝出了重圍,他也等不了盟主的指令,召集了自己帶領的戰船調整好航向,與鄭和船隊齊頭並進。
炮聲還在迴盪,不時會有船隻沉沒,可是就是在王沅之的火炮壓制下,鄭和憑藉著船速,漸漸把王沅之甩在了身後。
高守忠和高守義見情況不妙,早就帶著遠在東邊和南邊的戰船追擊,等他們到達被突破的西北角之處,鄭和的船隊早已行至五里開外,眼看著王沅之被甩的越來越遠,高守義滿腔怒火。
“哈哈哈……”一艘被撞翻的戰船上,方懷明全身溼透,他看著高氏兄弟的怒色,像瘋了一樣大笑起來。
“你這匹夫,為何放走鄭和?”高守忠質問道:“你還想不想救你兄弟?”
“救我的兄弟?”方懷明像似丟了魂魄,看著高氏兄弟道:“就你們這兩個蠢貨,還想救我兄弟?今日若我不放鄭和,他也定能從此處脫困。大好的機會你們沒抓住,煮熟的鴨子飛走嘍!哈哈哈……”
高守忠確實低估了鄭和,或者說他沒想到鄭和會行動的如此之快。看著越行越遠的船隊,臉上露出了不甘的表情。
“什麼忠義雙煞,兩隻縮頭烏龜而已,圍住手無縛雞之力的鄭和,卻遲遲不敢上前廝殺,到頭來還讓他逃了。”方懷明繼續嘲笑道:“可惜那堆積如山的寶貝了,我看你這雙頭狼的旗子得改一改,畫兩個豬頭在上面更為合適。”
“將這老匹夫捆起來帶上船。”高守義聞言,恨不得將方懷明碎屍萬段,但不是在此時此地,他也不問高守忠的意思,傳令道:“所有戰船盡出,北上追擊鄭和,活捉陳祖義董厚德,唯有親手宰了這兄弟三人,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罷了。”高守忠一臉落寞道:“鄭和已去,追不上了。”
“大哥,就是追到南贍港,我也定要把船隊劫來。”高守義已經失去了理智,這就是貪婪的力量,他道:“今日我就在南贍港大開殺戒,我倒要看看,有誰敢站出來說一句話。”
“可是……”高守忠還是猶豫不決。
“你大哥是對的。”方懷明才被捆上忠義號就一臉不屑道:“是烏龜就縮好頭,是豬就長好膘,不要有那些非分之想。”
高守義一拳就將五花大綁的方懷明打趴在地上。然後對高守忠道:“大哥能嚥下這口氣,兄弟我不行,若是大哥怕犯了眾怒,儘管帶人回去,只需給我留下二十艘戰船,我定殺的鄭和片甲不留。”
“你這是什麼話,我怎麼會棄你而去。”高守忠的理智終於也被熱血的兄弟之情燃燒殆盡。“再艱難的路我們兄弟同走,再嚴重的後果我們一起承擔。雙首狼旗必將插滿南洋,讓我們用實力震懾四海。出發!”
方懷明敢毫無忌憚的激怒高守義,是因為他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而且按照他的謀劃,雙煞盟即便是追到南贍港,也不可能追上鄭和,那他兩位兄弟自然不會落入雙煞盟之手。
眼看著借高氏兄弟之手救人無果,他只能先與鄭和攜手,除掉雙煞盟這根毒刺。
……
對於兩萬餘人大軍來說糧草有限,倘若不在南贍港停船補給,鄭和很難走出南洋。方懷明的計劃就是讓他兵分兩路,分出兩萬多人直奔南贍港,另外留千餘精銳,帶著僅有的糧草和貨物以及他的兄弟直接北上回明,等出了南洋再找一些小港口補給一些水糧。
過了南贍港向北兩日就出了雙煞盟的勢力範圍。以鄭和的船速,兩天之後定能將追擊的戰船甩的無影無蹤。這確實是一個萬無一失的良策,可是鄭和也從方懷明的計劃中,看出了一些貓膩。
方懷明之所以獻策助鄭和脫困,無非是為了救他的兄弟,他可不會顧及鄭和的死活,這一點鄭和當然也清楚。
方懷明讓他過南贍港而不泊,也就斷定狗急跳牆的雙煞盟敢在南贍港動手,如此那兩萬餘人必死無疑。方懷明是想借兩萬餘人的性命,讓雙煞盟成為眾矢之的。
這就是方懷明向鄭和請求的那個小忙。
鄭和自然不願看著兩萬餘將士白白送命,但是他還是答應了方懷明,先按他的計劃行事。
一切進展的都很順利,從方懷明一聲鐘的暗號敲響之後,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鄭和的船隊離南贍港越來越近,王沅之的戰船卻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再往前就到了禁斗的範圍,沒有盟主的首肯,他萬萬不敢壞了這南洋數千年的規矩。
沒過多久,雙煞盟的主力船隊也浩浩蕩蕩的趕來,王沅之站在船頭對著忠義號船頭上的高氏兄弟行禮道:“屬下無能,請盟主降罪,鄭和已經逃進了禁鬥區。”
“罪不在你,繼續追擊。天涯海角也要抓住叛臣逆黨。”
忠義號還沒有停穩,就在高守忠的命令下再一次出發。被綁在桅杆上的方懷明,看著船隊駛向南贍港,被束縛的身體突然感覺無比的輕鬆,他感覺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如今已是死而無憾了。
這種輕鬆並沒有維持很久,因為雙煞盟的戰船很快駛進了南贍港,再一次合圍了鄭和的船隊,方懷明看著鄭和船隊中那艘巨大的寶船,還有幾十艘貨船都泊停在南贍港口,心裡頓時涼了半截。
“高守忠,你真的想用一己之力挑戰全南洋嗎?趁現在還沒動手,先退到禁鬥範圍之外,等鄭和駛出南贍港再動手不遲。”讓雙煞盟萬劫不復很重要,但是他兄弟的性命更重要。方懷明真心實意的勸高守忠。可是對於高守忠來說更像是一種嘲諷。
高守忠自然知道在南贍港之外動手比較好,可是以他們的戰船數量,拉不開這麼大的包圍圈,鄭和的船速又快,等他補充好了物資,出了南贍港恐怕很難再圍困的住。先前鄭和脫困而逃就是因為自己太過大意,這一次他絕不會重蹈覆轍。
鄭和自然不會放棄兩萬餘人的性命,是因為他還有一絲僥倖,他希望高守忠還能保持一丁點的理智。但是當他看見雙煞盟氣勢洶洶而來,這最後一絲僥倖也蕩然無存了。
三港之內嚴禁武鬥是數千年不變的規矩,雖然雙煞盟在南贍港周邊稱王稱霸,可是眾人都不敢相信他們敢挑戰整個南洋的權威。
南贍港的繁華依舊,四面八方歸來的船隻有條不紊的駛進了泊船區,岸上的嘈雜聲也沒有因為雙煞盟幾十艘戰船的到來而被打斷。所有穿行在街頭巷尾的人們,看見了如此大規模的兩隻船隊紛紛入港,也只是駐足觀望了一眼罷了。然後該喝酒的繼續喝酒,該賭博的也繼續賭博,該去找女人的也繼續去找女人。
所有人都知道,沒有人敢在南贍港動武。
“鄭和啊鄭和,我兄弟的性命就讓你斷送在這南贍港口。”看見寶船上鄭和正舉目四望,方懷明痛哭流涕,鄭和沒有走,那就說明陳祖義董厚德還在船上。
兩隻船隊相隔較遠,鄭和並沒有聽到方懷明的話,他看著雙煞盟的戰船再一次合圍而來,自言自語道:“逃無可逃,避無可避。陛下,臣無能,如今只能動用您給的殺手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