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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稇載歸

刺蝟溝周圍是一片極其怪異的海域。像這種怪異的海域南洋中可不止這一處,而且有些地方不但怪異,還異常的兇險。

刺蝟溝附近的怪異在於它奇特的地形,縱數十里橫百餘里,無數的暗礁匯聚於此,那些從海底聳立而出的礁石,像似刺蝟身上的刺針,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整片海域。

大型船隻如果要渡過此片海域就必須要走刺蝟溝,因為刺蝟溝是橫穿整個礁石海域的唯一通道。

傳說當年有位神仙雲遊至南洋,船行至刺蝟溝附近被礁石所阻,遂持七尺長劍,在群礁最狹處,斬出一道寬約百餘仗,長二十餘里的口子,這就是刺蝟溝的來歷。

董厚德可沒功夫管刺蝟溝的來歷,他也不相信有仙人這麼一說。他眼下想做的就是趕緊集結所有戰船和船員奇襲刺蝟溝。

傳訊的馬舟帶來了刺蝟溝以南的最新訊息,鄭和已經集結船隊向北駛來,方懷明揣摩不透鄭和的意圖,原本以為他會將所有戰船一分為二,一隊打頭陣,一隊斷後,誰知道他竟讓所有戰船殿後,用幾十艘毫無戰力的貨船開道,難道這是陷阱?

董厚德覺得是方懷明多慮了,說不定是他們這撤退一計徹底麻痺了鄭和,又或者鄭和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他斷定無人敢在虎口裡拔牙。但是方懷明不敢這麼認為,南洋摸爬滾打這些年,五兄弟能從一個幾十人的隊伍發展到今天,除了靠一股子狠勁,最重要的還是因為他多年來時時刻刻都保持著謹慎。

董厚德不耐煩道:“這個船到底還劫不劫?”

方懷明對傳訊來的探子說:“你帶幾個人,駕駛小船穿過礁石群通知大王,讓他先撤退到新月灣附近,剩下的事就讓我們來。”

吩咐好探子,方懷明一甩衣袖,把案桌上的茶具掀到甲板上,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張海域圖,對董厚德說:“讓他們都過來吧,我簡單說幾句,時間不多了。”

很快十幾個人圍在了桌子前,董厚德也老老實實站在邊上,方懷明見人已到齊,指著海域圖說:“前兩天已經和你們簡單說過此行的目的,如今情況有變,變好變壞現在猶未可知。所以現在需要重新安排一下。”

片刻講解之後,十幾人紛紛回到各自的戰船,沒多久清脆的鐘聲迴盪在二十艘戰船之間,所有人開始跟著鐘聲的指令忙碌,數百斤的船錨被拉出了水面,斬斷的帆繩重新被結起,造型各異的風帆被拉到了桅杆之巔。各式各樣的旗幟簇擁著“載物號”上那面碩大的藍底新月旗,像眾星拱月一般。

“鐺”,最後一聲鐘聲落音,十九艘戰船一起向右轉舵,隨著龐然大物的“載物號”全速奔向刺蝟溝。

……

兩天前,陳祖義離開沒多久,柳乘風就帶著六艘戰船消失在刺蝟溝附近。如今他正蟄伏在一座巨大的明礁之後,此處離刺蝟溝北面的出口不足五里。鄭和的船隊已經抵達刺蝟溝以南,柳乘風隱約能聽到南邊的鼓聲,只要他駛出明礁的背面,說不定能看到海天間招展的五爪金龍旗。

可是他不敢動,不光是他,散佈在周圍的六艘戰船和幾百個大漢都不敢輕舉妄動,一個個面色凝重緊閉著嘴巴,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腥鹹的海風呼呼的的吹過,藍盈盈的海水衝擊著礁石嘩嘩作響,一個彪形大漢躡手躡腳的挪到柳乘風跟前,壓著原本粗魯的聲音問道:“五當家,還沒有三當家的訊息。”

柳乘風還是像以前一樣,不溫不火的道:“三哥他們肯定也知道了鄭和以貨船開道,既然並未傳來訊息,那就還是按原計劃行動。”

太陽早已越過了頭頂,不過七月的南洋十分炎熱,撲面的海風猶如滾滾而來的熱浪,所有人都躲進明礁的陰影裡,當然不僅僅為了避暑,還是為了隱藏好自己的身形。

鼓聲漸近,鼓聲更近。行船的軍鼓似乎在昭示所有人,王者歸來,閒雜人等自覺退讓。波光粼粼的海面五艘山一般的大船齊頭並進,主桅杆頂的大明王旗高傲的迎風飛舞。一炷香不到,最前排的貨船駛出了刺蝟溝,五艘船的船頭上都站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衛兵,所有人手持尺餘長的火銃,腰間別著雁翎刀,背後揹著開元弓,黃燦燦的甲冑,反著烈日的光輝,讓人無法直視。

柳乘風趴在明礁的頂上,遙遙望著刺蝟溝的出口處,見五艘貨船船駛出,立刻翻身下了礁石,三步並作兩步的回了戰船,也正是此時,北面不遠處的煙霧開始升騰,這是方懷禮發出的行動暗號。柳乘風對著主桅上的望臺點點頭,一個瘦弱的**漢子舉起了兩面鮮紅的旗幟,然後上下左右的揮動了一番。

刺蝟溝很平靜,平靜的連一隻海鳥都沒有,平靜的甚至毫無生機。一盞茶的時間在眾人煎熬中過去了,柳乘風估算著應該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於是一聲令下,藍底的新月旗瞬間被拉到“乘風號”戰船的桅杆之巔。掩藏在周圍的幾艘戰船幽靈一般的從礁石後鑽了出來。一路向東順風順水的衝著刺蝟溝的出口疾馳而去。

……

“咚咚咚……”鼓鳴九聲,敵軍來襲。金甲護衛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有人來劫船。最初見六艘船還以為只是過路的商船或漁船,不料轉眼間六艘戰船已經離貨船不足兩裡,而且還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看清了船側的炮眼,金甲護衛才意識到了危險。

敵人來襲的訊息已經傳到了寶船內,無奈貨船堵塞了刺蝟溝的出口,殿後的幾十艘戰船遠水解不了近渴。很快寶船上傳出軍令,變後軍為前軍,迅速退出刺蝟溝。

可是兩裡的距離轉眼就到了。柳乘風的六艘戰船就像一把利劍,插進刺蝟溝的咽喉上,擋住了還沒有退回刺蝟溝的貨船。

龐大的貨船自然不願意留在原地任人宰割,離刺蝟溝出口最近的五艘貨船倚仗著自己龐大的軀體,衝著橫攔在出口的六艘戰船駛了過去。柳乘風一揮手,六艘戰船齊刷刷的調整了方向,一艘艘的橫著排開。

“開炮。”柳乘風一聲喊,七八十口火炮齊發,炮聲震耳欲聾。貨船本想仗著塊頭大能衝開戰船返回船隊,不想塊頭大其實就是活靶子,七八十枚炮彈彈無虛發,瞬間就把貨船炸的木屑橫飛。第二發炮彈還沒裝好,不過貨船衝過來的速度已經慢了許多,中間的那艘中彈最多,都有下沉的痕跡了。其餘的貨船見原路返還無望就開始四處逃竄,可是就在此時,方懷明已經悄無聲息的趕來,隨他而來的還有二十艘戰船。

方懷明與柳乘風共計二十六艘戰船,將落單的十餘艘貨船圍起來。

“轟隆隆”又是一陣炮聲,原本殘破的貨船被打的滿目瘡痍,打算衝回刺蝟溝的五艘貨船徹底毀了,看著慢慢沉入大海的貨船殘骸,還有紛紛躍入大海的船員與護衛。柳乘風揮起長刀,用著震懾天際的聲音喊道:“劫船!”

鐘鼓齊鳴,喊殺聲四起。六艘戰船迅速回正了船舵,奔著貨船疾馳而去。

於此同時方懷明也下達了同樣的命令,前後夾擊,一舉合圍住所有貨船。董厚德不甘人後,見柳乘風帶著數十人已經率先攀上一艘貨船,他縱身一躍,就跳到了一丈開外的貨船上去。護衛的火銃已經響了一遍,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換裝彈藥,只好滿拉開元弓,向著敵船做無謂的鬥爭。突然間空中一道人影掠過,躲過了飛馳的箭雨,像巨石一樣落到眾人眼前。護衛們正準備拔刀,不料對方的九環大砍刀卻先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噗噗噗噗,血光沖天,董厚德一連斬殺了十餘人。“載物號”上的船員見金甲護衛無暇拉弓引箭,也紛紛丟下了火銃弓箭,放下橋梯迅速的爬上了貨船。

“載物號”倚仗著體型巨大和董厚德的英勇,瞬間就攻下了一艘貨船,其餘戰船並沒有這麼輕鬆,雖然每艘貨船隻有十幾名金甲護衛和幾十個手無寸鐵的船員,但是他們要搶奪貨船並不是要摧毀貨船,所以不能使用火炮,只能如攻城一般,爬上高大的貨船,屠盡船上的敵人。

漫天的喊殺聲與呼救聲此起彼伏,不過這場殺戮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很快,鐘聲息了,鼓聲也模糊了,絕望的吶喊聲也戛然而止,刺蝟溝再次恢復了平靜。十艘滿載的貨船都掛起了新月旗。甲板上的屍體被一具具的拋進大海,刺蝟溝北面出口被染成了紅色,濃烈的血腥味引來了嗜血的魚群與海鳥。礁石也被翻騰的血浪染成了罪惡的顏色。這一片充滿了死亡的海域,竟是如此的欣欣向榮。

反擊的戰鼓總是擂的振奮人心,鄭和的戰船疾馳而來。方懷明也顧不得讓人清理船上的血汙,一陣鐘聲驚飛了群鳥,望著偏西的太陽,眾人臉上露出了些許疲倦。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現在還不是修整的時候,後面還有猛虎在追趕。聽到了回航的號令,所有人都賣力的忙碌著,生怕懈怠了一分,就會丟了自己的小命一樣。不過確實如此,倘若鄭和的戰船趕來,肯定沒有他們的活路,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全力返航,撤回渤林邦,死守新月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