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梁欲白第一次享受到這種待遇。從中年人身邊經過時他有些尷尬，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後車門被關上。梁欲白坐著有些侷促，左右看著。好一會他才反應過來，發現陸御錦正盯著自已看。

他小聲問，“怎麼了？”

陸御錦說，“你為什麼要道謝。”

司機還在車上，車平穩行駛著。梁欲白不明所以，“因為他幫我開了車門？”

陸御錦說，“這是他本來就該乾的事情啊。你是我的朋友，你為什麼要向一個司機道謝。”

梁欲白有些緊張，從鏡子裡偷看司機的表情。但對方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依舊在專心地開車。

陸御錦說，“你覺得我這樣是不對的嗎？”

是不對的吧。梁欲白其實也不太明白。

但他不太想反駁陸御錦，畢竟這人願意帶自已出去玩。

“是不對的。”沒想到陸御錦居然笑著自已審判了自已。他說，“但那又怎麼樣呢。他回去後會和我媽告狀，然後我媽會把我教訓一頓。但我下次還是會這麼做。”

他把頭探到前面，手扒拉在座椅上，笑眯眯地問司機，“林叔叔，你會和我媽媽告狀的吧？”

“哪裡的事啊少爺。”司機擠出一個笑容。

“嘖。敢做不敢當。”陸御錦也沒想再逼問對方什麼。他伸了一個懶腰，乾脆直接躺在了梁欲白的大腿上，仰視著他，“應該很多人說過你長得好看吧。真不賴，從這個角度看居然都不覺得醜。”

大腿上傳來的重力和觸感陌生又奇怪。梁欲白更加緊張，一動都不敢動，怕又惹到這個喜怒無常的驕縱少爺。

“你別怕我。”陸御錦閉上了眼睛，“如果你也怕我的話，那你和別人也沒什麼區別了。那就沒意思了，我就沒必要過來找你了。”

梁欲白說：“我沒怕你。”

“你撒謊。”陸御錦的胳膊擋在眼睛上，“我聽見你的心跳很快。”

梁欲白確定自已的心跳是變得更快了。但是陸御錦是怎麼知道的？他明明是躺在自已的大腿上，又不是胸膛上。

“我騙你的。但看來我說中了。”陸御錦把胳膊拿下來，衝著他笑，“小城哥哥，你好愚蠢啊。”

後來和陸御錦相處的時間久了，梁欲白也摸索出了一些經驗。這人輕易不管別人叫哥哥。不。應該是之前從來沒有這麼叫過。他現在哪怕對著梁欲白這麼叫，也沒有一點尊重的意思，更像是一種陰陽怪氣的嘲諷。

鞭炮買了，還順帶著買了很多煙花。路過奶茶店的時候，陸御錦突然停了下來，問他想不想喝。

梁欲白沒喝過奶茶，就點頭了。

於是陸御錦衝他招手。這傢伙還沒有櫃檯高，踮起腳伸手直接把上邊的選單給摸了下來，相當大方地遞過去，“我請你喝。”

兩人手上一人一杯奶茶回到了療養院。梁欲白手裡提著袋子走在前邊，陸御錦抱著奶茶杯子慢悠悠地在後邊跟著。冬季的白天很短，等他們到了天台的時候天已經黑得差不多了。

梁欲白把特意拿上來的毯子在石料上鋪好，招呼陸御錦過來坐著。陸御錦很不滿意地皺眉，“幹嘛，我也要放。”

梁欲白拒絕了，“不了吧，你還太小了，不安全。你看著就好了。”

陸御錦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看著地上兩個人一起買來的煙花，“你是在看不起我嗎？覺得我連這種事都做不好？”

他抬頭，看向梁欲白，“你得搞清楚一點，今天出去花的全是我的錢。你憑什麼命令我？”

梁欲白沒回答。他彎腰在袋子裡翻了翻，翻出了一把仙女棒，“你玩這個吧。我特意給你挑的，我在美國時很多小姑娘……”

他詭異地停頓住了，反應過來了，沒敢把這句話說全。他硬著頭皮把手上的仙女棒塞進陸御錦手中，“求你了，就玩這個好吧。我真怕你出事。其它的你想看什麼，我都給你放。”

梁欲白明白這人吃軟不吃硬，一句“求你”比一堆的道理都有用。

陸御錦這回接過了。他垂眼打量著手中的東西，語氣無悲無喜，很平靜，但也很無理，“我花錢買來的東西，全給你放了，你覺得這對我來說公平嗎？”

“不公平。”梁欲白順著他的思路去哄，“但你可以換個想法，我是在替你放，本質是在為你做事。你是背後的大老闆，因為你花錢了，所以不用自已動手就能看見成果。”

“哦。”陸御錦說著，直視著梁欲白的眼睛，“那你呢。這對你來說公平嗎。”

梁欲白覺得頭大。他自已都有點轉不過來這個邏輯。他抿著下唇遲疑著分析了一會對方到底什麼個意思。陸御錦又說話了，“你知道我指的不是煙花的事。”

啊？不是煙花的事，那還能是什麼事？

也許是梁欲白臉上的表情實在太愚蠢了，陸御錦的臉扭曲了一次又一次，最後還是又攤平了，生無可戀地指揮著，“行，那你去放給我看吧。”

他“咔嚓”摁亮了打火機，把手中的仙女棒點燃了。線條狀的光亮在黑夜中格外顯眼，他百無聊賴地盯著看了一會，手中的煙花就已經燃到了盡頭。

幼稚。

他扯了扯嘴角，又點亮一根。在煙花燃燒的“茲拉”聲中，他想了想，眯眼將仙女棒舉了起來，對準蹲在地上往外拿煙花的梁欲白。火花的中心將這個人的軀體都覆蓋住了。

梁欲白回頭看他。還沒完全長開，但那張臉已經好看到不像話。

這根仙女棒又熄滅了，於是陸御錦只能更專注地去看火花旁的梁欲白。

“你回頭。”陸御錦突然說。

梁欲白下意識地往後看。療養院的位置本來就有些偏僻，到了晚上也因為無人行走而只開著幾盞稀薄的路燈。但就這麼短短的幾秒鐘，本來漆黑的街道上霎時間燈火通明，周圍傳來什麼奇怪的嗡嗡聲。

“梁敬城，生日快樂。”

陸御錦認真地說。

天空中突然炸開大朵煙花，接二連三響了起碼上百聲。無人機在煙花下閃爍著光芒快速交錯擺出預定好的形狀。巨大的生日快樂展現在了半空。哪怕再偏僻，這麼大的場面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

梁欲白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匆匆忙忙地站起來，盯著天空中的字看了幾眼，立馬看向陸御錦。

對方晃著腿，一副等著梁欲白作出評價的囂張模樣。

“你……是你……”

梁欲白緊張到幾乎要找不到自已的聲音，“送給我的……嗎？”

“不然還能是誰？”陸御錦從毯子上跳下來，站到了梁欲白身邊，也去看天空上的字，“我又不需要你幫我做事。”

他抬頭看梁欲白。明明個子比對方矮了不知道多少，但傲慢的氣勢依舊十足。

夜晚的天台很暗，但是煙花很亮。梁欲白想，那天晚上其實陸御錦的眼睛更亮。

陸御錦看著他說。

“梁敬城，你只需要和我站在一起，看別人替我們做事就好了。”